“不是說回到宿舍告訴我麽?”
“我怕打擾你……”
這個理由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我以為她會說忘記了。
“不打擾,”我說,“那你睡吧。”
“慕容……”
我等她的下文,但她沒有下文了。
“睡吧~”我又說了一遍。
“嗯。”
我掛了電話。
然後去微信翻出她前幾天給我發的課表,她特意給我發的,因為她這個學期的課有點多,尤其是周二,上午兩節,下午一節,晚上還有一節。她當時憤世嫉俗的樣子,呵~
我說了明天跟她解釋的,看來要當面解釋了。
第二天我起的很晚,洗完澡就開車出門了,到學校的時候剛好十二點,離千梨下課還有二十分鍾。
大學城匯聚了這個城市最有名的十所高校,美術學院近地鐵,教學區和生活區中間隔了一個商業區,這個時候還沒到下課高峰期,有點冷清。
我把車停在路邊,靠著一片草地,遠遠看著那個連接教學區和商業區的路口,等待。我當然並沒有打算等下就這樣在人群中尋找她的身影,從教學區出來的路口也不止這一個,只是剛好有閑情逸致,想碰一下運氣。
然而事實證明我今天運氣很一般,等到下課,看著人潮洶湧等了十分鍾沒看到她的人影,我直接撥通了她的電話。但是她沒有接。
我又打了一次。音樂還在響著的時候,有人敲了敲我的車窗。
我掛了電話,放下玻璃,千梨一臉又驚又喜地看著我,呆呆地喊了一聲,“慕容……”
我笑,“下課了?”
“嗯。”還是呆呆的。
“陪我出去吃個飯嗎?等下送你回來。”
她又“嗯”了一聲,還重重點了點頭,像剛認識的時候一樣,我似乎很久沒見過她這麽規矩了。
“上來吧。”我解了鎖,伸手打開另一邊的車門,她從前面繞過去,輕巧地鑽了進來,隨口問,“去哪裡?”
我坦言,“沒想好,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為什麽不在學校吃呢?”她問,突然恢復了思考能力。
“你確定?”我挑眉看著她,我不確定我的出現會不會給她帶來困擾,畢竟她還是個學生,畢竟這是她的學校,畢竟,我這一身造型……除了沒有耳釘和紋身之外,其他地方還是很符合別人對我的猜測的。而且,就在我這麽問的時候,有一個念頭在我的腦海裡微弱地一閃而過,我要不把頭髮留長算了?
她理解了我的意思,然後決定道:“在學校吃吧,我知道哪裡你會喜歡。”
“好。”
她帶我去了一家西餐廳,環境很優雅,裡面的裝飾讓我想到Aven的博物館咖啡廳,不過這些作品應該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說起來,Aven的那些藏品就要拍賣了。
這樣一家餐廳絕不是普通學生吃中午飯的首選,所以這個時間客人不多,我們挑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
“小謹你還記得嗎?”點完餐,我直入主題。
她點點頭,“言謹小王子?大龍貓?”
“嗯。”想起“龍貓姐姐”,我忍俊不禁,“昨天晚上那個,是言謹的姑姑,她叫言淺。”
她雙手疊放在餐桌上,表情認真地聽著。
“肖叔叔跟你說過小謹的媽媽了是不是?她過世了。他們以前住在我家對面,現在那套房子還是小謹的,他人在德國,我暫時幫他保管房子的鑰匙,他姑姑偶爾過來這邊辦事就會住那裡。”我停了停,她眨眨眼睛,沒有插話。
“他們不是普通的人家,小謹的媽媽也不是因為意外去世的,昨天晚上,言淺受了很重的傷,我不希望你被牽涉到這些事裡,怕你有危險……但是,當時不方便跟你解釋,”想到那個時候她的處境,雖然我並不覺得我的決定有錯,但她的表現讓我愧疚,很心疼,“我是不是讓你難過了?對不……”
“我不難過了。”她說,打斷我的抱歉,又一臉擔憂,“那你呢,你會有危險嗎?”
“不會,”我看著她,這一刻我心裡很軟,不知道我眼裡是否也是這樣的溫柔,“他們也沒有讓我牽涉什麽。”
她眨眨眼睛,松了一口氣,又小心翼翼地問:“那……言淺,她還好嗎?”
我微微笑了,“她沒事,有人幫她療傷,她現在已經不在那裡了。”
“哦。”她垂下視線,沉默了。
我也不說話,空氣安靜了一會,終於她像是鼓足了勇氣,再次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直視我,問:“她就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嗎?”
我也不躲不閃,然而內心苦笑,這麽好猜嗎,還是她純粹見一個蒙一個?不管怎麽樣,雖然答案是肯定的,但這個表達不夠準確,我糾正她,“她是我喜歡過的那個人。”
她一動不動,眼睜睜看著我,像是屏住了呼吸,連睫毛都凝固了,但我分明從她臉上看到了那種冰雪消融般的暖意,慢慢氤氳成兩朵微紅,印染在她白皙的雙頰上,連眼睛都被熏得濕漉漉的。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我真想吻她。
可我只是淺淺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她卻趁機抓住我的手,在我的指尖上胡亂一吻,然後抬眼看我,得逞一笑。
像是被一根羽毛輕輕擦過,我內心一顫,迅速抽回手,淡淡道,“簡千梨同學,你給我收斂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