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到坐在助理的車裡,抵達W公司時,余映嵐都沒從這句話裡緩過神來。
曾有合作過的前輩告訴她,蘇明繡的舉止總帶著一股說不清的魔力,讓人控制不住想靠近。一旦靠近,就生出臣服的心思,她生來就是立於雲端的掌控者。
“管教”一詞仍在她腦海中回蕩,她忽而想起那個賭鬼父親,男人打她的時候總是不吝力氣,只因為她挨打時,眼神都不曾變過。
於是對方一次比一次變本加厲,甚至會拉著她的頭髮,含糊不清地問她是不是還沒被打服?
就連附近的鄰居,也勸她不要犯倔,仿佛她的不屈也是一種錯。
後來她學會了收斂,假裝柔弱乖巧又無助。果然讓自己的處境變得更好了一些,可她心底的火焰卻燒得更旺了。
她比其他任何時候更期盼死亡降臨到男人頭上,並且是由自己親手給予。
書上說有一種人是天生反骨,余映嵐深以為然,誰妄想掌控她、她都會讓對方後悔,蘇明繡是她生平所見掌控欲最強的人。即便是她的父親,也要為蘇明繡的地位膝蓋發軟——
余映嵐也怕她,可是越怕,偏偏越想接近。
因為骨血顫抖到極致,便是沸騰。
“余老師?”前來對接她的W品牌負責人手中拿著新品設計圖概念,講解到一半,看到她目光放空,不禁提醒一句。
余映嵐當即臉紅地道歉,模樣落入旁人眼中,角落裡的設計總監越發頭疼,他抱著雙臂坐在角落,對旁邊的廣告導演抱怨道:“找明星代言,也得找個有氣勢點的吧……我這款設計的靈感繆斯就是蘇,只有她才能當這手表的主人,你們沒把她說服就算了,這上哪兒撿的小白兔?你當這是拍兒童手表的廣告嗎?”
廣告導演想到他口中提及那人模樣,不禁讚許地點頭,每個見過蘇明繡的人,都會對她的氣質印象深刻,不知多少圈內人以玩笑地語氣勸過她,與其費盡心思地包裝別人出道,不如從幕後走到熒幕前,她會是舞台上唯一的王。
感慨片刻,他清醒地回道:“這是蘇大經紀手裡的新人,她看中的人,哪個都不簡單,你知道的。”
“哦?”聽他如此說,品牌總監重新看向余映嵐那邊。
此刻,這位業界新星已經走進了更衣室。
不多時,簾子被拉開,穿著黑白條紋職業裝的女人從裡面走出來,原本柔弱的氣質消失不見,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她素白指尖慢慢將領口最後一粒紐扣扣緊,目光朝著品牌負責人看去:“成為它的掌控者,而非承載者,是這樣嗎?”
余映嵐回憶著手表設計圖上不規則的表盤和冷硬的色調與棱角設計,眼神略有些松散,這讓她的語調和停頓都變成了另一種感覺,仿佛眼前萬物都在她面前靜靜等待,等待她的賜予。
和她溝通的負責人愣住了。
不遠處忽然響起零星的掌聲,設計總監站起來,有些驚奇地打量她,旋即想起什麽似的,讚道:“你很棒。”
“你讓我想到了我最初的靈感繆斯……我剛才差點以為我看到了本人。”
余映嵐怎麽可以模仿得這麽像?
-
此刻,被提及的“本人”正在郊外一處私人馬場。
將長靴最上方的搭扣扣好後,蘇明繡站直身體,如長松、似利刃,待走到牆邊,她隨手挑了一支紅與黑交錯編織的長馬術鞭,卻不掛在腰間,而是摩挲著鞭柄的金屬蛇頭,寸寸撫過鞭身紋路,慢慢朝外走。
未到馬廄,就碰上了赴約者,來人見到她的造型,眼中藏不住驚豔,半晌才找回自己要說的話:“聽說最近有個很討你喜歡的新人出現,你今天就是為了她約的我?”
業內有一部備受關注的大製作,名為《慶山河》,演員陣容十分豪華,投資方也來頭不小,星娛樂雖也有資本投入,但想要在重要選角上影響製片和導演的選擇仍不容易。
今天被蘇明繡約見的,就是本劇的導演,應頌,這人跟蘇明繡屬於同個圈子,二人還算熟絡。
蘇明繡點了點頭,與對方一同往馬廄那邊去,按說該由負責人將他們的馬牽出來,不過蘇明繡的馬較為特殊,是一位金色的、擁有汗血寶馬血統的暴躁姑娘,脾氣像她的主人,誰也製不住,平日裡就連喂食和散步,伺候的人都得小心翼翼。
見到這匹馬的第一眼,蘇明繡就眼前一亮,馬兒的每根鬃毛都像是陽光凝集而成,柔順閃亮,比金子更耀眼。
“‘雲金’還是這麽漂亮。”應頌在她旁邊誇了一句,眼中露出幾分豔羨,而後對蘇明繡笑:“你這人對寶藏吝嗇得緊,今天肯讓我再見這寶馬,讓我猜一猜——《慶山河》的選角早就結束了,你不會想讓我破例吧?”
蘇明繡終於舍得將馬術鞭放下,拿過旁邊的刷子,認真給面前的小寶貝刷毛。
她不吭聲,卻讓應頌更驚,湊近時聲音更高了幾分:“不會吧?蘇姐姐,蘇祖宗,這事兒都已經定了,女一是誰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白曜傳媒那位宋總為了把他情人送上位,投資的時候可是下了血本,你們星娛樂那時候不是避其鋒芒了嗎?現在你怎麽來變卦了?”
“就為了你手底下的新人?我在來的路上可看過,她確實有潛力、可塑性強。但《慶山河》這班底多大,我要的是發揮穩定的、事兒少的演員,就她?現階段女五都比她能看,你這可是在拔苗助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