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聲音都沒有格外遮擋,附近守衛的魔族將士又都是魔尊的心腹大將,各個修為不低、耳聰目明。
本來他們只是在周圍防備,但少主和她那位據說是格外無情無義的人族師尊間對話傳出,底下魔族將士們齊齊一驚:“!”
想到這位脾氣古怪的少主,他們還以為她那位師尊被俘虜來怎麽也該是半死不活的境地、又或者是被折辱至極,跟魔域這邊打得天崩地裂。
……這都是什麽危險的對話?
這也是他們能聽的?
當即就有些不想找麻煩的魔將把自己的聽力屏蔽,面無表情地跟外圍護衛換班,唯有那心思八卦些的,默不作聲想靠近,被玄武覷見,假裝不經意地一甩尾,將附近一大片地都騰空了。
龜背上。
歸眠一聲不吭,淺褐的眼睛在月光下隱隱流轉著金色,她緊蹙眉頭盯著蘇明繡,好像這樣就能看出對方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又是一句話陡然介入二人間:
“少主,按妖魔二族習慣,這人寵還是得挖了丹田、廢了靈脈才好馴服。否則便永遠有騎到主人頭上去的風險。”
蘇明繡原本無意搭理這些圍繞在歸眠身邊的宵小之輩。但見對方竟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歸眠的決策起到影響,又是這種心思惡毒、歪門邪道的家夥,便下意識鋪開神識搜索。
她的目光挾著無盡的威壓朝下方看去,一雙如星如月的眸子登時將那九尾狐妖鎖定,“就是你教壞我的好徒弟?”
狐九本也是即將觸碰到大乘門檻的大能,本有些不將蘇明繡放在眼中。而今被她神識鎖定才意識到此人比自己先前所想更深不可測。
他心中一驚,本能調動所有的魔力,想要衝破蘇明繡這股威壓。直到喉間都泛起一股腥甜,又見對方輕描淡寫地挪開了目光,看向站在另一邊的紅衣女人。
歸眠本來已經做好了準備,要是她對魔族的人出手,就將她攔下,順便讓這位好師尊明白如今究竟是誰掌握了主動權——
但見蘇明繡沒有任何動作,反而朝她看來時,歸眠不禁一怔。
這是……
要她做主?
是、是在恃寵而驕嗎?
歸眠心中胡亂地浮現這些猜測,一會兒覺得自己不爭氣。果然叫蘇明繡看出了她在自己心中的特別地位,以後到了魔域要想把人控制住,恐怕會很麻煩;
另一面,她又覺得蘇明繡真是狡詐,以前就用這麽一副面孔拒絕她的親近,現在局勢變化,竟能忍辱負重到這個地步,不愧心機深沉之輩。
她的心思翻來覆去地滾,等意識到自己沉默太久後,才冷淡地應答:“少教我做事,狐九。”
頓了會兒,她又對蘇明繡補充,“你的徒弟早就死了,而今站在你面前的是魔域少主,別在我跟前放肆。”
蘇明繡舌尖舔了舔自己唇角,方才那裡願意讓對方咬出的痕跡,而今已經被體內的靈力自動修複了。
聽見歸眠的話,她眼中生出更多的笑意。
——回靈玉山時,先喊師尊的明明是她,而今讓自己放棄師徒身份的也是她,小姑娘什麽時候這樣善變了?
但能有什麽辦法?
將人弄丟的確實是蘇明繡自己,而今面對歸眠,她只能寵著。
於是她很坦然地對歸眠一頷首,轉而往周圍看去,“許久未下山,倒是有些懷念凡間的食物。”
歸眠聽見她這話,眼中又現出防備,她知道蘇明繡現在根本不必再沾染那些煙火氣。
相反,對於已經淬煉得格外純淨、近乎仙人身軀的靈玉長老,吃太多凡俗五谷,反倒於修行不妥。
沒事懷念什麽凡間食物?
她懷念的是食物嗎?怕是曾經跟她一起去過凡塵的別人吧?
想到這裡,歸眠裝作沒聽見,重新去到玄武背殼的角落打坐,而蘇明繡則饒有興致地用目光跟隨著她。
反倒是先前被她震懾過的狐九,既惹不起歸眠、現在發現這劍宗的蘇明繡也不是個好拿捏的,當即一封傳書命人送回魔域。
他治不了這兩位,魔尊還不行麽?
剛才差點吐血的這仇,不能就此算了,狐九恨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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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山間清淨了許久。
直到蘇明繡盯著修煉中的歸眠看到覺得總算稍解相思苦,才又往自家徒弟的跟前湊,仍舊是抬手朝著對方攬去。
先前總是拒絕她的人,不知是對實力太自信、還是懶得再搭理蘇明繡,任由她抱上,結果耳朵就被濕熱的氣息銜住,含著笑的聲音近距離鑽進耳廓裡:“我說餓,你也不想著喂飽我。”
“歸眠,你何時這般無情了?”
叫徒弟的時候,她的聲音裡是無邊的親昵。
現在喚她歸眠了,這嗓音裡的促狹更不少,好像在蘇明繡慢悠悠的咬文嚼字裡,把世間的情與色都融了進去。
這哪是斷情絕愛的劍宗大能?
被狐族奪舍了才是!
歸眠惱怒地睜開眼睛看她,與她對視片刻,就在蘇明繡以為她生氣了、準備對自己動手時,就見那灰霧包裹而來。
再散開時,周圍不再是殺意沉沉的魔族士兵,而是人聲鼎沸的熱鬧集市。
她們倆的修為都太高,凡人無法輕易瞧見,還是蘇明繡隨手做了個偽裝,從周圍走過的人們才恍然反應過來似的,皆朝這兩位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