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蘇明繡沒有搭理它,而是看著已經半光化、容貌格外清麗的人,微笑著問道:“你剛才想說什麽?”
容融從系統灌溉的情感裡勉強掙扎出來,目光裡原先的痛苦和疑惑已經消失不見,她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還沒離開這個遊戲世界,被蘇明繡這麽提醒的時候,神情第一反應是空白。
……陡然被幾十年的,過度濃烈的記憶衝擊,能輕易抵消她在這遊戲裡耗費的這些時間和猶豫。
她張了張唇,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好像想說什麽。但在發現這一點的時候,身體本能賦予唇齒的任務突然失效,容融一個字也沒有蹦出來。
蘇明繡即便能留她一時,卻不能永遠將她留下,系統畢竟才是創造這個世界的存在。哪怕她的本體神魂能侵入一絲,但卻已經是極限。
而系統寫下的規則已定——
如果不是容融自己要留下,她是沒有辦法將人強留的。可意識到這可能是兩個人之間最後的一次見面,也大概率是永別的時候,蘇明繡依然沒有表露出系統想要的驚慌失措。
她只是很耐心地又問了一遍,“你剛才是不是想說什麽?”
除了問自己是不是從前遇見過,然後呢,還有什麽?
蘇明繡直覺那是一句很重要的話。
但她沒有催促,也沒有逼迫,只是感覺到禁錮著容融的陣法邊緣因這個遊戲世界的規則力量逐漸破碎,光芒熄滅,像是高空出現裂痕的玻璃,一寸寸崩壞。
“我忘了。”
而已經半光化、馬上所有的數據就都要從這個世界被傳送離開的女人,卻只是顯露出一個痛苦又空茫的表情,喃喃出這麽一句。
她甚至都沒有發現自己的神情多麽掙扎。
可是。
她真的忘了自己剛才想要問蘇明繡什麽。
第204章 無法被甩開的她們(完)
“哢——”
蘇明繡布置的陣法發出了更加不堪重負的蛛裂聲,她眼睜睜看著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容融的身體光化地更加厲害。
而原本被禁錮的、盤旋在陣法周圍的點點光芒都在朝著上方的黑洞所聚攏。
她快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哪怕做足了所有的準備,知道這將是永久的別離,蘇明繡也沒有辦法在這麽短的時間想出來讓人心甘情願留下來的辦法,她只能用那雙仿佛能裝下浩渺天地、此刻卻盡是漆黑一片的眼眸一直凝視著容融的模樣。
好像只要自己看得夠認真,就能夠將對方的靈魂輪廓從軀殼的遮掩下辨認出來,然後永遠銘記在心底。
“別……”
“別哭。”容融竭力睜大了眼睛,因為蘇明繡站立的地方恰好在那定格飛揚的噴泉水霧裡,光亮從她的眼中折射一閃而過,太像是從她眼角墜落的弧度。
所以她努力從自己破碎的、混亂的,已經瀕臨崩潰的意識裡掙扎出來,近乎本能地要朝蘇明繡伸出手去。
蘇明繡有一刹那的猶豫——
正是因為這瞬間的遲疑,導致她在伸出手,想要抓住容融手心的動作才剛剛碰到對方的指尖,卻隻碰到了流失的金光。
像是從指縫漏下去的流沙。
她抓了個空,隨後就看到本來還很慢的傳送過程。因為她的這個動作,瞬間加快進程,本來只是邊緣模糊虛化的人,轉瞬如沙灘上被推倒的沙堡,分解了一半!
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蘇明繡連眨眼都忘了,直到那些陣法破碎的篆文符籙漂浮到她的眼中,才讓她怔怔地想著,原來是因為自己心神刹那的搖擺,所以才會碎掉。
本來可以堅持更久的。
【永別。】
系統現在也不屑於躲在容融的身體裡了,聲音直接從這世界的四面八方朝著蘇明繡而來,它甚至也沒有心思奚落蘇明繡的失敗,而是傲慢又冷漠地宣布:
【你失敗了,這是你注定的命運。】
與此同時。
遊戲世界裡被停止的時間齒輪,重新開始了運轉,飛到半空的水霧朝著她劈頭蓋臉地落下。
而點播的音樂則唱起了喑啞的歌兒:“可是呀只有你曾陪我在最初的地方/只有你才能了解我要的夢從來不大/
我們沒有在一起至少還像情侶一樣/
我痛的瘋的傷的在你面前哭得最慘/我知道你也不能帶我回到那個地方……”
從未感受過的疼痛從蘇明繡的五髒六腑裡傳出來,她甚至情不自禁地弓起身子,咳出一口血來。
破碎的、令人牙酸的聲音從身體內部傳出,蘇明繡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原本修複的、粘合的神魂,在容融離開這個世界的瞬間,又開始分崩離析。
連她這個虛假的身軀都不能維持。
而原本聚集在她的周圍,正朝著她伸出手來,準備將她和容融分開的兩家保鏢們,在那些水珠落下的時候,也恢復了原本的動作。哪怕在他們的眼中,容融一刹那就消失了。
那僅剩的光,只有蘇明繡能夠看見。
她始終執著地看向容融,在那些保鏢們的力道落下的刹那,余光瞥見,眼也不眨地用剩余的力量支起一道防護。可惜很快就碎裂,伴隨著那些細碎的水霧一起灑在面前。
容融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粒微光。
甚至不及半空中虛假的星辰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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