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葉清柏來說最差的、最糟糕的計劃,卻讓蘇明繡比死更痛苦,她再不能被正派所容,也不願墮落到魔道,她煢煢行走於這世間,很長一段時間,感覺天地之大,竟真無她容身之處。
封神鑒是一枚青白相間的玉璽,當它現世時,這禁牢瞬間被它捅破、湧入天光,它在半空中不斷變大,仿佛帶著法則的力量,要朝著蘇明繡的方向墜落而來——
“蘇、蘇……”
一直被她護在懷裡的人,此刻驚異地睜大了眼睛,想要提醒她,卻因為聲音哽在喉間,許是同樣被靈器壓迫,她最終隻蹦出了這兩個字。
但聽見她稱呼的人卻很高興,甚至還用沒沾血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很溫柔地說,“我在,別怕。”
蘇明繡眯了眯眼睛,直視半空中靈器下落、雷霆萬鈞的恐怖壓迫力。
而她靈力釋放得更加厲害,同時在想。果然,沒了本命靈劍,實在不太順手。
她的境界在這一刹那隨著心境強行突破——金丹、元嬰、分-神、合體、大乘!
大乘巔峰,百花宗蘊藏的所有靈脈都被她瘋狂抽取,湧動的靈力漩渦甚至在禁牢上空形成了龍卷風,蘇明繡直面這高於九洲一切等級的靈器,強行凝聚雷靈力的盾擋下那封神鑒的一擊!
“轟”!
像是巨響,又似是敲擊在所有人的心頭,遠近看到這一幕的人,紛紛感覺胸口一窒,緊接著竟然在這動靜裡吐出血來。
他們以為這樣一擊,自己的耳朵會聾,可許多低境界的弟子們用最後的力氣摸向耳朵,卻沒有摸到血跡。
這似乎擊在他們的靈魂上。
近處。
蘇明繡站在已經完全大亮的天光下,不去看四周因為方才那一擊完全崩毀的禁牢,以及半邊山頭損毀的斷壁殘垣,低頭堅持懷裡人的情況,發現歲意歡沒被傷到,才抬起頭去問,“師父使出這一下,已經是極限了吧?”
果然。
葉清柏方才看她境界一路強拔,已是驚駭到極致,此刻看蘇明繡的眼神又是驚懼,又是貪婪,她似乎以為這是天生道骨的隱藏潛力。看懂了她的意思,但蘇明繡並不想跟她解釋,由她去幻想。
此刻葉清柏身上那些紅色血管的灼燒痕跡,已經從眉間蔓延到了手背,看上去馬上要從她身體裡破體而出。
葉清柏見一擊不中,而自己在護山大陣動的手腳又已經被發現,知道現在自己即將失敗,很是不甘。
她的目光落在蘇明繡懷裡那人身上。先前蘇明繡來禁牢救人,葉清柏隻以為是自己這徒弟一貫的大發善心。直到這時候她才意識到,她倆的姿態,未免也太親昵了一些。
蘇明繡……太護著歲意歡了,就像是抱著自己珍藏的寶貝。
姿態過於明顯,又或者說,她其實從不打算掩飾。想到這點,葉清柏眼中忽然出現莫名的嘲諷:“你好像很喜歡這個羌山派的小弟子。”
就在蘇明繡不置可否,甚至將她的話當耳旁風的時候,葉清柏忽然問了一句,“你既知我是天魔,你可知天魔現世,禍亂人間,向來有人魔與其共生——”
“孽徒,你可要猜一猜,與本座共生的人魔,是誰?”
聽見她這明顯意有所指的話,蘇明繡雖立於金色日光之下,神情卻比天山背面的湖泊還要淡泊,像是沉著最冷的冰,“徒兒受教了,日後自會去尋……”
她話才說了一半。
因為被忽然湧入肩下的疼痛引走了注意力。她垂下眼簾,見到歲意歡不知什麽時候召出那炳銀扇,明明神情愕然,可是雙眸顏色卻已經變成血紅。
與此同時,她眼睜睜地看見自己將合攏時也格外銳利的扇炳,如鐵杵般捅-入對方的身軀。
紅色的血順著蘇明繡的傷口,流到了歲意歡的手掌上,她甚至覺得自己握住扇子的手在顫抖,抖得實在太厲害,她感覺自己都看不清楚對方的面容,連那顆眼尾的小痣都變得恍惚。可是她就是無法松開自己緊握凶器的手。
一刹那間。
她就明白了,原來昨夜的家仆,竟然也真的是她殺的。
……是從多久以前呢?她為什麽一直都沒發現自己竟然會?
心知這是上一世的葉清柏沒對自己說出的真相,此刻對方也是在亮出最後一張底牌,蘇明繡卻不怕她,隻兀自看著自己抱著的人。
唇角反而亮出了笑容。
她依然用沒受傷的手,去揩歲意歡的眼尾,“哭什麽?”
她說,“又沒捅到心臟。”
就算是心臟也沒有關系,元嬰還在、靈台未毀、甚至魂魄都還完好。對於修士而言,這般於普通人來說致命的傷實在不算什麽。
但歲意歡卻徹底崩潰了,她似乎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麽自從昨夜之後就這樣頭疼,也終於意識到,她再不可能離開這裡,回到羌山派。自她走出南域,她的人生就徹底改變了。
“想起來了嗎?”
葉清柏在甩脫這幅累贅軀體之前,對她笑著留下一句,“既是我的共生者,倒也不必為這些沒用的拖油瓶所累,迎接你的,將是魔族的強大同胞,只有我在的地方,才是你的歸宿,我會來接你的。”
魔魂離體,隻留下一具百花宗的宗主屍首在原地,那魔氣徑自穿破百花宗形容虛設的大陣,逃之夭夭。
但被她留下的兩個勝利者,狀況也並不大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