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住也不是不行——”
“但你剛才掛我電話做什麽?”
正讓東凜幫忙把自己的書包帶出來的人收起手機,側過腦袋和駕駛座的人對視。
她頭髮是簡單的單馬尾,但正是這個髮型,才格外凸顯她的相貌優勢,白皙的面龐配上美人尖,還有那雙比尋常人更淡幾分的眼瞳顏色,在深邃的五官輪廓下,給人一種仿若混血的美感。
於念想到自己每次年三十都會被於宛如帶去陵園,回憶起那長階都放不下的浪漫玫瑰,再看蘇明繡這裡小小的一捧、甚至算不上新鮮的康乃馨,憶起上次見面的時候這女人突如其來要跟自己做DNA鑒定的想法,現在看這個快到中年還在努力用金錢裝點自己的青春,實際上卻已經結束一段婚姻,幾近淨身出戶、從未被愛過的人,心中莫名其妙冒出點憐惜。
“你找這些人,不就是想要以後也過上好的生活嗎?”
“我剛才答應了給你養老,所以你不用委屈自己,輾轉在那些人之間。之前你跟我媽結婚,應該也看出來了,這些有錢人只會比你更注重自己已經擁有的財產,你別指望他們給你幸福,給你數不盡的財富,他們只會騙你,比我媽騙你更慘。”
蘇明繡並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已經成了何等缺錢又缺愛的可憐模樣,只是在分辨她說這話的神態,感覺有股莫名的意味。
沉默片刻,她不再辨析,只是笑意盎然地打量著旁邊這位小朋友,“哦?你想要我支持你考國內大學是真,但我怎麽知道你說的給我養老是真是假?”
“跟你們這些滿嘴謊話的社會人不一樣,”於念的眸光很是清醒,“我還處在熱血又上頭的青春期,雖然不知道很多年後我會不會也像你們一樣變得自私自利。但我很確定,當下的我是準備履行這諾言的。”
熱血?
上頭?
蘇明繡看著她這跟於宛如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性冷淡樣子,露出了質疑的眼神。
但想到不久前接到的周老師從派出所打來的電話,又覺得莫名有說服力。
她忽然笑出聲來,覺得於念這小家夥有意思極了,提醒她將安全帶系上,準備將車開出去。
但小朋友卻一本正經地讓她再等五分鍾。因為剛才出來的時候忘帶書包,東凜正在往這邊來的路上。
指尖輕敲著方向盤、陪她等同學的時間裡,蘇明繡饒有興致地觀察了她半天,又找了個話題,“你跟我關系突然這麽親近,你就不怕於宛如知道,找我麻煩?”
“你怕嗎?”
於念依然很淡定地看著她,“你要是害怕的話,就當我沒說過這些話,我可以現在下車。”
她的手放上了車門把手。
在蘇明繡沉吟的那些時間裡,於念握著門把手的指尖無端端發緊……其實,她並沒有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麽冷靜。
譬如現在,她就有點擔心蘇明繡真慫了,理智上她知道於宛如所做的決定是給自己鋪就最好的前程,可是情感上她受不了這提線木偶一般的人生。
所謂的養老,是她拿來交換的條件,現階段的她沒有任何資本,連反抗於宛如的安排都做不到。
“倒是不怕。”過了不知多久,在於念心裡的想法都拐過不知多少彎之後,她聽見旁邊傳來的聲音,“尤其是一想到能給她添堵,我還有那麽點興奮。”
問就是前任之間的“發現你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再問就是婆媳關系之間天然的不對付。
聽見她的回答,於念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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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華府是本市著名的富人區,小區的設計圖當年在國際上拿了獎,二手房的成交價格更是破過記錄,從裝修奢華的大堂一路進了電梯,於念都覺得風格很是一致,直到她站在那戶貼了對聯的門前——
比那飄逸書法更吸引人的,是上面的內容。
上聯“恭喜發財迎新歲”,下聯“長年好運金利來”,橫批“財源滾滾”,門中央還配個一張倒貼的四方金紙,上面是大大的“錢”字。
哪怕住在這裡的人家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同樣也祈求來年能夠身體健康好運連連。
但如她這般直白不加遮掩的門聯,恐怕整個小區再找不出來第二戶。
她突然就很擔心自己接下來要走進金碧輝煌的宮殿,好在進了玄關發覺畫風比較典雅,將心穩穩揣回肚子裡,問了一句,“這套房子買的時候是精裝修?”
“是吧。”
蘇明繡想不起這些細節,隨口應了她,帶她往裡走了幾步,“你看看想住哪間,除了主臥之外,應該還有兩個房間,要不要把書房也給你?”
“不用,臥室帶張書桌就可以了。”
“現在十點多了,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夜宵?”
“隨便。”
正在冰箱旁邊拿出一瓶酸奶的蘇明繡沉默了會兒,著實被這個“隨便”為難住了,但從原主以前的那些記憶裡又翻不出一些在於家吃住的內容,思索片刻,覺得這怎麽也是便宜女兒第一次來家裡,點外賣有點太不講究,於是放下酸奶,重又問道:“粥?面食?點心?家裡冰箱只有這些。”
於念本來還以為她要點外賣,聽到後半句,往屋裡又看了看,沒見到傭人,最後不得不想到那個最不可能的方向,“你做?”
“怎麽,怕毒死你?”蘇明繡揚了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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