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回都城吧。”
進來的人摘下鬥篷,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的方向,嗓子眼發緊,不知道是來的路上跑得太急,還是被自己醞釀的情緒所染。
蕭覓雲略有些哽咽地說,“蘇明繡,我帶你回家,好麽?”
第116章 終被廢棄的小皇帝(20)
夜晚寒冷的風從蕭覓雲進來時的幃帳外鑽入,明明只是初秋的風,沒多少冷意,不如冬日那般刮人皮骨,小皇帝自己沒覺得有什麽溫度變化,可只是很輕的一陣風飄進來,卻讓在屋子最裡頭床鋪上的人咳了兩聲。
蘇明繡房內的燭火還沒熄滅,隨著病重,她的五官靈敏度下降,不喜歡有人待在自己的附近。
所以每晚都是天剛剛黑就有人進來替她將屋子裡的燈點亮,在她睡去後,這些燭火往往燃燒到近乎天明的時刻才會燒盡。
次日來送藥的人,則會替她將這些燭台都換過新的。
而今她的影子被燭火拉長,昏暗的光線裡,她稍稍眯了眯眼睛,將小皇帝模樣看清楚,放下手之後,不緊不慢地問:“陛下要帶臣回哪兒的家?”
蕭覓雲這一路已經明白了蘇明繡對自己的關注究竟細節到什麽地步,若非有心,怎會這樣仔細?
她不信蘇明繡對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這人從前那麽喜歡抱她。可自從她逐漸長大,反而像是有了什麽忌諱那般,不輕易碰她。
蘇明繡明明就是對她也有感覺,只是不肯承認。
“只要你願意,”蕭覓雲朝她伸出手,珍重地許諾,“從此我在的地方,就都是你的家。”
她不要蘇明繡死在這個無人可知的地方。
大周的英雄,怎麽可以埋骨在這無名之地?蕭覓雲想,即便蘇明繡要先自己一步離開這個世界,這人也要死在她能看到的地方,她要和蘇明繡生同衾、死同穴。
可是坐在床鋪裡的人聽見她的話,卻沒有小皇帝想象中該有的反應,只是很平靜地反問她:“若我不願呢?”
“呃……”想象中小皇帝憤而離開的畫面並未發生,蘇明繡頗有些訝異,她知道蕭覓雲的自尊心很強,肯定受不了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
可她似乎低估了蕭覓雲對她的感情。
“你不會不願,”聽見她話的人如塞外的白楊,久久地佇立在那裡,後半截的聲音變低了許多,“你只是口是心非。”
“以前怎不知皇帝這般自戀?”
“你不承認喜歡朕,是麽?”
“是。”
這話一出,屋子裡便陷入了寂靜,只有燭火燒芯的劈啪跳動聲。
蕭覓雲突然想起以前與這位鎮北王相處的時光,那時候沉默的、話少的總是自己。
而這個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總愛找很多的話來逗她,似乎就愛看她被逼到不高興,又不得不忍耐的模樣。
不像現在,都是她在絞盡腦汁地找話題,增加兩人的相處時間,而蘇明繡往往愛答不理,難得開口,也多是將人噎死的話。
她待了半天,沒有留下的理由,隻好假裝自己的尊嚴沒有被她無情的回答傷到,若無其事地轉過身要往外走:“那朕明日再來問一遍。”
誰知剛掀開簾子,因為心神都不在腳下的路上,小皇帝被門檻絆到,因來時將外面的人都驅得稍遠,沒人來得及扶她,眼看著她被門檻絆了下、踏出一步後又踩到鬥篷的邊,要臉朝下跌到地上——
忽見一道明紫的緞帶從後方甩出,如水蛇般纏上她的腰身,將她往後一拉,或許是力道難以控制,竟直接將人從屋門口的位置,直接拽到了床邊。
蘇明繡很輕地“嘖”了一聲。
似乎不太滿意自己如今對功力的掌控程度。
仍有些驚魂未定的人下意識地扶住床的邊緣,緩過來的第一時間既不去看腰間因失去內力而松垮垂下來的腰帶,更不在意自己差點就破相的臉蛋,而是轉頭去看蘇明繡,“你為何如此緊張?”
門外的將士都沒反應過來,若不是時刻關注著她,蘇明繡怎麽可能第一時間能將她安然扯回來?
“有麽?”
近在咫尺的人慢吞吞地應,湊得近了,小皇帝才聞見纏繞在她周圍的中藥味,不苦,是淡淡的清香,但總叫人覺得酸楚。
蘇明繡沉吟幾秒,狀似恍然地應,“並非擔憂陛下,而是掛心國體,蕭周泰半盛世由臣守護,不忍叫這國朝平靜十數年,又生波瀾。”
哦。
意思是小皇帝有個好歹,她怕影響盛世太-平?
蕭覓雲差點沒叫她這話給氣死,也許是已經氣過了頭,她現在一點都不想走了,反而就地扯過蘇明繡的被子,往她的被窩裡鑽。
“嗯?”她還沒來得及趕人,已經在她床上躺好的小皇帝枕著自己的胳膊,也學著她這欠揍的語調,將同樣的內容丟回給她,“右相所言極是,經此一遭,朕覺得在右相身邊最有安全感,今夜便在此歇下,有右相在身邊護佑,必百邪難侵,朕定能睡個好覺。”
蘇明繡難得不知說什麽。
末了,她忽地笑了下,溫柔的語氣帶著那淡淡的藥味,朝小皇帝撲面而來,“臣好夢中殺人。”
躺在她被窩裡的人忽然抬手,掌心繞過她的後頸,大膽地將她的腦袋往下壓了壓,額頭相抵的瞬間,曖昧自然而生。
這樣近的距離,足夠蘇明繡看清楚她眼底的所有情緒,“能死在你的床上,是朕夢寐以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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