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繡沒有離開,她同樣也看到了於宛如。
不過這女人的眼神沒在她身上,反而是剜著站在她身旁的於念,視線落在於念拉她的衣袖上,眼中便是濃鬱的痛心疾首,程度可能比看見於念此刻手裡握著從垃圾桶裡翻出來的東西還要嚴重。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
於宛如終於發作,面上的兩道法令紋顯得更深了些,加重了她的威嚴。
這厲聲一問叫於念拉著蘇明繡的動作,情不自禁松開了稍許,她想要上前,跟於宛如解釋,叫她將所有的事情都責怪到自己的頭上,不要遷怒於蘇明繡。
可是她沒能來得及說話。
於宛如的當頭一喝把她定在了原地,“跪下!”
小孩兒隻遲疑了半秒鍾便被看出。
“怎麽,覺得丟臉?”
“你拿未來跟我做博弈,拚了命也要考上國內的大學,卻不去報道,浪費自己的人生來電視上參加這種嘩眾取寵的節目就不覺得丟臉?”
“叫人看見你在大庭廣眾下追求你前小媽,你就不覺得丟臉?”
聽見前半部分的時候,於念還覺得自己有爭辯的原因,可眼見戰火要燒到蘇明繡的身上,叫她受自己的牽連,她便忍不住了。
她知道,於宛如最討厭被人違逆,她要自己跪。若是不跪,後面還不知多少難聽的話衝蘇明繡而去。
於念膝蓋才軟,手臂就被旁邊的人穩穩拉住,那力道足以扶住她,“你沒有做錯什麽,不用跪她。”
於宛如很輕地笑出來,目光輕蔑地看向蘇明繡,仿佛在問她:你哪裡來的資格參與這場談話呢?
養恩大於生恩,是沉沉落在於念肩上的一座大山,她很輕地撥開了蘇明繡的手——
院落青石上,響起很輕的一道聲音。
很輕。
又很沉重。
是少年人尊嚴磕在地上的聲響。
第144章 慘遭戲耍的乾女兒(19)
蘇明繡不喜歡看意氣風發的少年被愛情蹉磨的故事。縱使於念掙脫了她的動作,為於宛如的命令屈服,她卻仍要將人拉起來。
與此同時,她深黑色的雙眸凝視著於宛如,出口的情緒特別淡,“折辱孩子的尊嚴,能讓你高興嗎?她願意跪,是因為她懂感恩——”
“當年我們家救過你的性命,我父母在生前從未要求你還過恩情,臨終將我托付給你,拜托你盡量照顧我。
但從這婚姻的結果來看,顯然你報恩的方式比較特別……我也不跟你論別的,救命之恩,叫你現在跪下來對我們家的人磕個頭,過往就一筆勾銷,你覺得怎麽樣?”
原本她開口的時候,於宛如還不屑於看她。
但聽見這麽厚顏無恥的話,她終於沒忍住,臉皮抽動,怒目看向蘇明繡。
其實她想要的出聲跟這個狼心狗肺的女人論一論自己究竟給了她多少東西。
但想到在大庭廣眾下將曾經那段不堪的婚姻拿出來辯論,還是覺得丟人。
“怎麽,總裁的尊嚴比小孩兒的值錢?”
蘇明繡見她不吭聲,便進一步地逼問。其實她的語調一直都很淡,比起於宛如印象中又哭又鬧的樣子,實在體面太多,正是因為這種仿佛不怎麽在意的調子。反而更比以前撒潑的模樣更引人重視。
人只有確定自己有立身根本,才能有這般與權勢抗衡的自信。
可蘇明繡拿什麽自信?
想到她每天除了花樣散財沒有別的本事,於宛如便沉下面龐,同她厲聲道,“你不要太放肆,以前能讓你過得這麽逍遙,是因為我不跟你計較。蘇明繡,你要是再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在往後的每一天,我都會讓人仔細提醒你。”
這就是威脅了。
聽見這種話,蘇明繡甚至難得覺得有些新鮮,她很久沒有聽過威脅,當下便揚了揚眉頭,隻提醒道:“這個頭,你是磕還是不磕啊,於總?”
眼見兩人要在這裡對峙起來,一直跪在旁邊的於念目光禁不住左右遊移,在她們倆之間來回看了看,終於意識到自己先前生出的心思,是多麽的不合時宜。
對於這份感情,她什麽都做不了,連努力都是一種罪過。
“是我的錯——”
她胳膊微微上揚,不再讓蘇明繡拉住,看向於宛如的時候,從喉嚨裡擠出這幾個字,聲帶變得格外沙啞,像是壓抑著極大的情緒。
“媽媽,是我錯了,跟她沒有關系。”
蘇明繡倒是也能夠不經過她的同意將她拽起來。但她知道這樣的辦法沒有用,聽見於念的話,她心中好像有刀子割過。
當即半蹲下來,同於念平視,雙手捧著她的面頰,一字一句得重複:“你沒有錯。”
“如果你是害怕我被她威脅,那大可以放心,憑她根本傷害不了我。”
“你起來。”
曾經那麽多個世界,不論蘇明繡一開始想不想要將主角納入自己的麾下,她都會盡心盡力地呵護對方成長,在對方羽翼未豐時,她從不舍得叫她經歷什麽風雨。
這是她照顧了那麽多次的小孩兒,怎麽忍心看於宛如折斷少年的鋒芒?
聽見她為了哄於念,什麽樣的大話都能往外冒,於宛如輕嗤了一聲,不屑道,“自不量力。”
過往是她念及蘇家人曾經的恩惠,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對方。但從今天開始,她不會再這樣寬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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