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老爺子還說要把院子另一邊的地翻一番,開個田種番薯、種芋頭、種點其他。
雖然之前一直說不可能會在這座島留個幾年,他們也一直堅信。
但看著番薯一天天少掉,老爺子體內的種地基因就耐不住寂寞了,偷偷藏了塊小番薯讓它發芽,等老太太發現時已經晚了,芽已經長出來,番薯也不能吃了,只能讓老爺子當做寶一樣看著,隨時準備種下。
芋頭也是,來了南側後,老爺子就搗鼓著種地大計。
選擇在這裡扎營,老爺子除了看中地勢外,其次就是能種地。
整個下午,一行人就在木屋裡忙碌,時不時嘮嗑幾句,或躺下眯個眼、或繞著屋子邁個幾圈,直到時針走到八點半的位子,才逐一放下手頭活,去走廊盡頭撒泡尿洗把手,倒頭就睡。
比如老爺子、溫隨雲,一老一少睡的可快了。
有人睡的快,自然也有人睡不著,韓唐就是一個。
繞著木屋一圈圈走,睡意還是沒能上來,就站到窗邊往外望,雙唇翕張自言自語些聽不到的話,一站就是好久。
溫思琪也看了好久,猶豫好久。
終於,她不再猶豫,走上前主動拉起韓唐所想的話題。
“在思念你先生?”
“嗯?嗯……”韓唐回過神,看眼溫思琪便又望向窗外,“不知道他現在到哪了。”
雨下的很大,就像那個末日的下午,天空烏壓壓,壓得人喘不過氣,身邊是熊熊火色,晦澀不明的光線在臉上搖曳,風吹著海浪,在耳邊一浪高過一浪,刹那一個恍惚就又會有種起伏的錯覺。
溫思琪曾有過恍惚,韓唐也是,之前幾次大風大雨她就經常念叨,念叨念叨著情緒就變得起伏不定。
每到這個時候,溫思琪或是姚亞楠就會挨著她給予安慰。
這時也不例外,溫思琪抬起手搭在韓唐肩上,笑道:“我覺得他一直在你身邊。”
“我不信靈魂存在的說法。”韓唐搖搖頭,苦澀的笑裡落寞揚升,看樣子她是想相信。
“誰道我說的是靈魂?”溫思琪微笑道,抬起手分別在韓唐胸口、額間輕點,“只要你還記得他,他就一直留在你身邊不曾離開,和他一起的記憶會一直陪伴你、守護你,直到永遠。”
韓唐撫摸著自己胸口,心弦怦然跳躍,仿佛是印證溫思琪的說法,他一直在。
好許,笑聲乍起,順轉即逝,韓唐抱住溫思琪,低著頭抵在她頸間咬著情緒。
衣服被攥的緊,能感覺到背後被拉扯的用力,溫思琪暗暗歎氣,拍打著她背輕聲安慰。
無法感同身受,但能理解那份痛苦。
在這場災難裡活下來的他們中,最痛苦的人莫過於韓唐,不像他們要麽獨身,要麽親人、愛人都健在,韓唐卻是眼睜睜看著愛人被深海吞噬。
風暴平靜下的晚上,如果不是她和林建飛拉著,韓唐早就葬身魚腹。
雖然後來韓唐也為肚子裡的孩子升起活下的念頭,在平日也跟常人無二,可一到雨天,被壓下的陰影、痛苦、思念就像野草一樣瘋狂。
在發現韓唐變化的情緒後,溫思琪就和姚亞楠商量了安慰及分心她注意的法子。
“想哭就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些。”溫思琪溫聲攛掇,不斷引導韓唐將心理的情緒發泄出來。
抽泣還是壓抑著聲,不管是哭的人還是聽的人都難受,江馨然一巴掌壓下嘀嘀咕咕的葉雅潔,看了去。
兩個人就相互抱著,一個低聲哭泣,一個輕聲引導,屋外嘩啦啦的水聲都比她們聲音清晰。
知道用不著自己摻和,江馨然就坐在圍爐邊,看守著火。
今天是她值上夜。
隔著爐火,視線總不自覺往窗邊望。
就像看電影一樣,哪怕共情的再多,始終隔著一些距離,無法感受那份痛苦,反倒溫思琪不同於言語輕快、溫柔的表情讓她注意,雖是在笑,卻是沉重,是低落,也是思念。
這樣的表情在哪見過。
江馨然想了好一會兒,恍然想起是在哪見過。
也就幾天前吧,還在東北的溶洞,也是雨天,溫思琪就像這樣透過雨幕在看遠方。
腦海突然湧起個想法,溫思琪不止在安慰韓唐,也在試圖安慰她自己。
帶著這樣的想法,江馨然看了好久,直到韓唐停下哭泣。
期間溫思琪看過來過,望來的注視和平常沒有兩樣,之後也是,不禁讓江馨然感慨,溫思琪的情緒管理能力的可怕。
“我可以……睡你身邊嗎?”
“自無不可。”
情緒平複了,韓唐挨著溫思琪的另一邊睡下了,睡的有點慢,江馨然都添了兩次柴,才見到溫思琪重新坐起。
“江小姐可是有話要說?”
江馨然還沒張口問怎麽了,溫思琪到先搶了主動,差點讓江馨然忘了詞。
四目相對,江馨然猶豫好許,方吞吞吐吐道:“你安慰了別人,你自己呢?”
你自己呢?
溫思琪默然,旋即又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淡然。
“未覺傷痛,何須安慰。”
“你騙人。”江馨然不留半點情面,無情戳破謊言。
溫思琪僵硬了笑,眨眼她又笑容如初,“江小姐,不知是否有人告訴你,不要隨意揭開與你無關之人的面具,小心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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