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邊的一隻竹椅上,一位身著綠袍宮裝的黑發侍女正靠在椅背上昏睡。
郎臣明白了,這是海歌城帝宮。
她怎麽到這裡來了?郎臣略微思考著,一幅幅畫面在她的腦袋裡飛速成型:
月芒市鐵薔薇工會的西北防線、深夜的藍玫瑰指揮中心、瘋狂的紅色重卡、半人半機甲的曼玫生,還有蜂擁而來的機甲群、機械兵,組成了那場只有她被留下來的戰鬥。
郎臣一直在追尋曼玫生和妹妹郎漫之間的關系,卻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被鐵薔薇的人拋棄在戰場上。
她拚盡全力從機甲密布的戰場上廝殺出一條路來,已經筋疲力盡,倒在中部的大荒野中。
所幸聖女派遣出來的一支小隊發現了她,將她帶回海歌城帝宮。
她的情緒已經在戰場上,在逃亡中,在混亂的夢中透支了。
郎臣隻覺得眼眶乾澀得厲害,連哭也哭不出來了。她推開被子,從床上下來。
綠袍侍女被驚醒,震驚地轉過頭,面上一喜,旋即大喊道:“郎臣小姐!太好了,您終於醒來了!”
她急急忙忙地站起身,來攙扶郎臣。
郎臣才剛剛站起來,就覺得渾身上下的神經都在尖銳地疼痛。
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氣,卻推開了侍女遞過來的手:“多謝你,我想自己走走。我睡了多久了?”
侍女呆了一呆,又忙不迭地說:“郎臣小姐,從您被我們的人在荒野發現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個月了,您能醒來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去稟報聖女大人您醒來的消息。”
郎臣走進樹屋前左側的盥洗室。
盥洗室中有一面落地大鏡,郎臣將門關上,在鏡前將寬大的白色長袍脫掉,面無表情地看著鏡子裡的人。
由下往上,腳踝、腿上、腰上、胸側、兩肩,數不清的傷口,全都在暴烈地疼痛,提醒著她夢中的那場廝殺並非幻象。
郎臣走近大鏡,雙手摁了摁自己的兩腮——淤青未消,還有隱約的灼燒感。
真要命,她自己已經這樣了,卻還是忍不住地想起曼玫生——那場廝殺的最後,郎臣已經接近瘋狂,她幾乎將曼玫生給“拆了”。
曼玫生身上的機甲、刀臂、鎖鏈、重炮,全讓她給破壞了傳動系統或者動力裝置,要不就是直接撕扯下來,聯結處血肉模糊、白骨森森。可曼玫生還是不認識郎臣。
郎臣鼻子一酸,卻沒有眼淚流出來。
“郎臣小姐。”
聖女站在門口,掃了一眼房間內,沒見到郎臣,便輕輕叩門。
郎臣下意識擦了擦眼睛,又洗了一把臉,將白袍快速套上——她更瘦了。眼窩陷了進臉去,黑發更長了,散落在白袍上,身子裹在空蕩蕩的袍子裡,像一枝蒙塵千年的黑百合。
郎臣打開盥洗室的門,看向站在門邊的聖女:
“薩月。”
她們是多年的朋友,彼此之間只需要一個眼神的交換,就能明白對方的想法。
郎臣的眼裡,是一條直白的復仇之路。
她無法容忍鐵薔薇用漫漫來欺騙她,行徑暴露後又將她獨自拋下;她要親自向他們要一個像樣的解釋——如果他們拿不出來,那麽她要他們也付出同樣的代價;
還有,即便鐵薔薇生物基地的那個“漫漫”並非她真正的妹妹,可郎臣仍舊放不下她。再怎麽說,那個小女孩——和漫漫有著一模一樣基因的小女孩都沒有錯,郎臣不願意將她留在那樣一個黑暗的地方。
與此同時,兩簇幽暗的火焰瞬間躥進了薩月那雙金色的瞳眸。
日光穿過樹屋,金發白袍的聖女沐浴其中,感受著胸腔中野心的炙熱溫度——
就在今天早上,巫姆一族的預言師突然蘇醒,稟告聖女大人,“本月十六號,東部戰區,巫姆一族的命運會出現重大轉機。”
命運就是一出難以捉摸的惡作劇。它讓想法從來都大相徑庭的兩個人,驟然間殊途同歸。
從四月一號開始,大陸中部的荒野間開始頻繁出現巫姆的身影。
她們都是在聖女的命令下,奉命前往東部戰區打探消息的——
而因為東部戰區的戰況混亂,東部主運的環大陸列車水仙號已經停運。前往東部的方法只剩下大陸西北亞特蘭礦城的教廷列車“塞德娜號”,不過也早已經被月芒帝國征用為軍用列車。
在這樣的交通情況下,巫姆一族憑借天生的通感自然的力量,在大陸各區穿梭速度相對很快,打探消息也相對方便。
而此刻的東部戰區,戰況早已發生了變化。
曼玫生幾乎被郎臣活生生拆掉,還有大量機甲、機械兵的戰損,導致藍玫瑰力量大減,鋒芒稍有收斂;
而鐵薔薇反而因為參戰較少,實力得以保存;
帝國損失最慘重,但因為底蘊深厚,一時間並未顯現出頹勢來。
就在三方勢力都消停一些的時候,鐵薔薇率先攻擊藍玫瑰,很快藍玫瑰不敵,瀕臨滅會;
沒想到藍玫瑰禍水東引,將鐵薔薇在帝國內部安插間諜的消息暴露了出來,並向帝國提供了一副有兩百多個名字的間諜名單,其中既有八十多名是藍玫瑰的棄子,剩下的全是鐵薔薇的間諜。
帝國因此出手護下了藍玫瑰,打擊鐵薔薇。
藍玫瑰剩下的戰力已經苟延殘喘,無法掀起什麽波瀾了;只剩下帝國和鐵薔薇之間的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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