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咽聲四散開來,撞擊在空蕩的房間的牆壁上,又蕩回來,像是在悼念著誰。
“景嵐女士……”
“媽……!”
宋時希已經去聯系殯儀館了,她是姐姐,她沒有時間去難過,悲傷。
在這個時候,她必須要保持絕對的理智,把操勞了一輩子的母親好好送走。
就像當年接到父親殉職的消息時的母親一樣。
時萱還小,她得把這一切撐起來。
手機從口袋滑落,屏幕亮了,能清晰看到上面蜘蛛網一般的裂紋。
是百裡雲冰發來的消息,報了平安。
再往上是時間,上面有標,也有整點報時:
“現在是北京時間七點整,五月九號,星期日,母親節,辛(醜)牛年,農歷三月十八,今日天氣晴,氣溫二十到二十九攝氏度。”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感覺不夠虐,在琢磨該怎麽虐下去。
有點卡,緩緩再更
第36章
不管怎麽去粉飾,葬禮總歸還是肅穆的,令人壓抑,讓人難過的想吐。
天是陰沉的,空曠的,地也是,人的心情也是。
四周觸目可及皆是一片黑白色,像極了上世紀的默片電影,兀自放著,偶爾閃過斑駁的雪花紋,又再次歸於平淡。
小殮是宋時希做的,景嵐一生愛美,她請人給化了漂亮的妝,帶上了漂亮的假發,然後親自為她換了最後一次衣服。
沒有多少人來奔喪,來的都是平時有些交好的叔叔阿姨們,一個個都掩面哭泣——誰知道紙巾下面又有幾分真假。
停靈停了七天,除去第一天,都是宋時萱一個人守在邊上,畢竟公司也需要人,不可能丟下不管。
堂前擺著的白色蠟燭靜靜燃著,不時落下淚珠,又在燭身凝固。
渾圓的燭身變得嶙峋,像極了醫院裡的深淵峭壁,深不見底,望不到盡頭。
宋時萱有些感冒了,一連守了七天。
夏天燥熱,為了屍體不腐敗,還特地在周邊擺了製冷機。
她每天都穿著黑色短袖,亞麻色長發披散在肩頭,凌亂又順滑,臉上的淚流了乾,幹了流,寂靜無聲,沒人看見。
淚痕在臉上凝固,像是碎裂的手機屏幕,把她分割成一塊一塊的,碎裂開來。
她也不大吃飯,草草一口解決,只是怔怔地看著那口沒有封蓋的黑漆漆的棺材,它明天就不在了。
真的就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她想,明天,就真的看不見景嵐女士了,她就要變成一抹骨灰,被裝在小瓶子裡,埋進大理石墳墓。
她這一生,倉促收尾,就這麽走完最後一步,然後漸漸被時間帶走存在過的痕跡。
百年之後,再無人記得她的名字,她的音容笑貌。
宋時萱茫然的想著,安慰著自己。
她想,
她應該也是有點開心的吧,脫離了病痛,擺脫了世間的汙穢糟心。
為什麽要哭呢,應該替她開心啊,時隔多年,景嵐女士只是太想宋凱飛同志了,去見見他而已。
宋時萱雙眼緊閉,死死捂著心口,想攔住那些洶湧的情緒,卻怎麽也止不住那些汩汩的流著的東西。
還是沒忍住,悲痛的怮哭在靈堂裡遊蕩她扶著棺槨的邊沿,淚水大顆大顆的往下墜,眼中除去悲痛,隻余下茫然的空洞。
晚風悠悠地吹過,替她擦乾臉上的淚水,卻又一次被染濕。
她無法自控地哽咽著,抽泣著,哭到喘不上氣,恍惚間說了很多很多話。
至於那時說了些什麽,她自己也不太能記得了。
這些天的一切在她眼前飛速播放著,一幀幀,一幕幕。
發出刺耳長鳴的心跳儀,從曲線漸漸拉成一條沒有盡頭的直線的心電圖,顫抖的手扯過白布蒙上的那人的面容,被推進焚化爐的屍體……
還有現在,她手裡的這瓶骨灰,這些統統來自一個人。
一個她以後無論再怎麽鬧,再怎麽荒唐,再怎麽渴望,也不會再見到的人。
景嵐女士在母親節這天離開了,這是她人生中的第四十八個母親節。
消失了好久的認知在這一刻統統回攏,悲怮像海嘯中的海浪一般,尖叫著吞噬了她。
宋時萱隻覺得頭暈,眼前的一切都起了層霧,多了片重影。
她覺得這顆心臟跳的好快,好快,窒息感撲面而來。
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幕,是她的姐姐慌亂無措地擠開人群,攥住了她的手臂,混亂的叫著她的名字。
*
潔白的天花板,熟悉的擺設,若有若無的藥物氣息把她從混亂的夢境中拉了出來。
宋時萱茫然的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天花板。
宋時希端著白粥走了進來,放下粥,扶著她坐起來:“醒了?”
接著又帶些薄怒:“你說說你,讓你休息,你偏要守著,守著也就罷了,還不好好吃飯。”
“真當你是鐵打的?”
“這些事不用你操心,有我和你姐夫在,你安心調整狀態,啊,聽話,先喝點粥吧。”
她用白瓷杓舀了一杓,吹了吹,送到了宋時萱嘴邊:“乖,萱萱,吃幾口吧。”
宋時萱低眸,姐姐臉上滿是倦態,看起來也是很久沒有休息過了。
她動了動唇,開了口,聲音沙啞的可怕:“姐,我沒事,你去忙吧,我自己來就好,你也,多休息休息,別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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