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鞋?!”孟文君一聲喊。
張艾琳早已經跑了,在不遠處,笑嘻嘻地看著他。
孟文君趕忙三步兩步追上去,衝她腳上猛地一踩,張艾琳反應過來連忙抽腳,讓孟文君踩空了。
接著,張艾琳又順著孟文君的動作,一下子把抬起來的腿踩在孟文君剛剛落下的腳上。
“我殺了你!”孟文君又是一聲喊叫。
沒過多久,兩個人玩鬧成一團,歡聲笑語灑落在走過的一片又一片土地上。
他們追了一路,趕了一路,玩了一路,笑了一路。
張艾琳累得彎下了腰,喘著粗氣:“別。認輸。”
孟文君也停下來,扯著T恤的邊角,擦臉上的汗,說道:“進步了啊。”
“承讓了。”張艾琳往孟文君那方向一拱手,之後一屁股坐在草坪上,又躺下。
孟文君上前,伸出腳踢踢她的胳膊:“你這不破壞草坪嗎你。”
張艾琳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孟文君也躺下。
“髒啊。”孟文君說。
“軟著呢。”
“那也是髒啊。”
“試試。”張艾琳又撲騰了兩下,再次要求道。
孟文君猶豫了片刻,也索性跟著張艾琳躺在了草地上。
“舒服吧?”張艾琳問。
“還行吧。”
張艾琳抬眼看見天上幾個閃耀的星星,指著東方的那顆,對孟文君說:“這個年頭還有星星呢。你看那邊。”
孟文君看過去,說道:“哪月哪天都有。就是你自己看不見。”
“我記得小時候,可多了。”
“對。小時候這河還沒這麽臭的。”說著,孟文君捏起鼻子來。站著還好,一趟下來,他覺得旁邊河水的腥臭氣四面八方地席卷而來。
張艾琳笑了起來,說道:“咱還釣魚呢。”
“對,平均一天能見到一條。曬得老黑了。”
“哎對,你怎麽越大反而越白了?”
“這就是神選之子吧。”孟文君把胳膊交疊,壓在腦後,說道。
“八國聯軍都攻不破你這臉皮。”
“你再說?”
“錯了哥。”
一條腥臭的小河,不斷向空氣裡遞放著難忍的氣味,兩個人躺在旁邊坑坑窪窪的草坪上,不斷驅趕著爬上身來的蚊蟲,看著頭頂黑不隆咚的天,就這麽從小說道大,從東說到西,天南海北的事,都說遍了。
孟文君覺得許久未曾感知的一陣輕松,沒有顧慮,躺在一從亂草裡,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可以去相信周圍的一切。
一切都是真真正正實打實的看得見的東西。
他心裡乞求著這片刻的時光能夠永存,可他的理智告訴他,夜已經深了,該回家了。
“回家吧。”孟文君站起身來後,把張艾琳也拉起來。
張艾琳站起身後,下意識先去拍孟文君身後沾的草屑。
她的每一下打撲,都像是一把把刀,往他心裡鑽,刀割著他。
她是這個世界上他見過最好的人,最良善的人。他不願去騙她,不忍心去騙她,卻不得不。
孟文君刻意去忽略她的善意,故意和她劃清界限。
可是她從四面八方看不見的地方擠進來,帶著溫度。
孟文君無法忽略每次張艾琳先去按他的樓層按鍵,無法故意看不見每次她帶來的甜豆漿,無法意識不到她先替自己撲打去灰塵。
他多希望她不要這樣好。
不要這樣對他那麽好。
“你還真是雙面膠,全天下的髒東西都黏在你身上了。”張艾琳站起身來,轉到孟文君面前。
突然,她抬頭看見孟文君微微發紅的眼眶。
“我操?怎麽哭了?”嚇得張艾琳不由自主地粗口。
孟文君抬手在張艾琳後腦杓上就是一巴掌:“想什麽呢?眼睛進沙。”
又是一路上的打打鬧鬧,兩人進了電梯,張艾琳還是保留著原來的習慣,先去按了二十八,再去按十二。
孟文君站在張艾琳的身後,突然伸出拳頭,錘了她肩膀一下。
“不管什麽事,最後都會過去。”
張艾琳轉過頭來,看見孟文君有些低沉。
“好。”她說。
電梯門開了,她走下去,掏出鑰匙打開家裡的門,才發現確實有什麽大事。
屋子裡開著燈,門口還是那雙湛藍色高跟鞋,空氣裡還是那濃鬱嗆人的香,一切和幾天前相比,好像什麽都沒變。
唯一變了的東西,就是掛在客廳正上方,那張配了新相框的全家福。
那照片上,是張艾琳她爸,和另外兩個她不認識的人。
第9章
那照片上,張葉秋笑得特別高興。張艾琳都差點沒認出來那是誰,她已經想不起來有多長時間沒有看見過張葉秋的笑容了。
在他旁邊那個,同樣一臉幸福的女人,有幾分面善,張艾琳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只是他們中間,那個笑得一臉燦爛的小男孩,狠狠地扎在了她的眼裡。
那是誰?
張艾琳連忙去敲張葉秋的房門,任憑她要將門敲破了,也沒有任何回應。她伸手摸著門的扶手去推,結果沒想到,一下子就推開了。門沒反鎖。
裡面只是亮著燈的一間空蕩蕩的屋子。沒人。
張艾琳找遍了家裡的每一處地方,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