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都會把這句話隻當做玩笑話,可是小藍不是這樣想的。
聽見這句話,她立刻繞到張艾琳的椅子後面,用盡全身的力氣,向相反的方向拖拽。
張艾琳松開緊錮著祝枝的那隻手,起身站立起來。
由於沒了張艾琳這股對抗的力,小藍連同她手裡拖拽的椅子一齊猛地向後,她先落地,而後椅子砸在她的身上。
張艾琳望著倒在地上的小藍,想說什麽,最後還是吞咽在肚子裡。
祝枝立刻蹲下身去,上前伸手扶住小藍的胳膊,關切地問道:“摔痛了嗎?”
隻明明是客套的問話。
可落在小藍眼裡,沒有比這句話更溫柔的了,是從祝枝的嘴裡說出來的啊。
於是她便把這句話記在心裡,在筆下書寫了成百上千遍,腦海中總是浮現出祝枝說出那句話時候的音調、樣子。
“有病吧。”坐在小藍旁邊的那個男生低聲罵了一句。
小藍這才回過神來,收起自己的目光,換上一副凶狠的模樣,像隻被惹怒了的公雞,怒目瞪著那男生。
“怎麽了?”旁邊又人問道。
那男生用手掌捂在嘴前,壓低了聲音,對身旁的人說道:“她剛才就一直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盯著我看,奇奇怪怪的。”
“別管她了,一直是這個樣子。”
兩個男生的對話,小藍盡數收在耳朵裡,有點難過,可是鑽不進她心裡去。
她的心裡有堵堅不可摧的城牆,是積年累月不斷、不斷加固起來的,把自己封閉在裡面。
怡然自得。
不是祝枝突然闖進小藍的世界裡,而是小藍主動選擇祝枝走進她的世界裡。
小藍將祝枝無限倍地折疊、變性、幻化成一個虛影,變成她的一部分,她追逐著的、向往著的一部分。
“祝枝同學,那個、那個…學校裡要組織歌唱比賽,祝枝同學要參加嗎?”
小藍低著頭,站在祝枝的面前,雙手緊緊地捏著自己的書包背帶,支支吾吾地問道,仿佛自己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啊,還有這樣的活動啊。”祝枝拿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笑起來。
“嗯。”
所有的事情,要先告訴你才行,急著忙著告訴你才行。
“好啊。”
祝枝毫不猶豫地回答。
小藍心裡猛然間湧現出無數股熱流,流淌在她的心田,在她的眼眶裡,在她身體的每一部分。
她輕輕吐出的兩個字,仿佛是小藍自己的一部分對自己的肯定。
好啊,在她鮮有聲音的世界裡,聽來,那是——你值得被肯定,你值得被愛。
“謝謝你。”小藍說道。
聽見這話,祝枝先是愣了愣,轉而又掛著溫和的笑容:“是我們應該謝謝你,你為大家付出了許多。”
語罷,祝枝在小藍的肩頭輕拍了兩下,便走開了。
微不足道的輕聲言語,卻有莫大的能量。
小藍比以往更有乾勁了。
舞台劇的活動,小藍還需要周舟來幫襯著,這次歌唱比賽,小藍花費了十成的精力與心思,是為了大家,也是為了自己。
“小藍,適當休息休息吧。”周舟端來一杯溫水,放在小藍的桌旁。
“謝謝。”道了謝,身子依舊伏在桌案上。
“小藍,只是一個活動而已,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了。”周舟又輕聲地說道。
小藍卻固執地搖了搖頭,略微頓了頓筆尖:“不是這樣的,不只是一次活動。大家已經不喜歡我了,我不能連事情也做不好。”
“沒有人不喜歡小藍呀,小藍很可愛。”這是周舟不忍心傷害她撒的謊。
小藍只是笑笑,卻並不答周舟的話,繼續低頭寫著策劃。
周舟望著小藍的模樣,輕輕歎了口氣。
“周舟?”突然,身後響起來個聲音。
轉過身去,望見那是方正,正站在教室後門的位置上。
“班長怎麽還沒走?”周舟說道。
沒等方正開口,又從他的身邊跳出來了個女孩,眼睛裡面仿佛閃爍著亮晶晶的小點,穿著牛仔連體褲,蹦蹦跳跳的,活潑得非常。
這正是方正那日偶然相遇的小雀。
看著周舟打量過來的目光,方正臉上掛著些許尷尬的神色,乾咳了兩聲:“今天我負責檢查教室,看見你們這裡還沒有關燈,我就來看看。”
“我是檢查下一層的!”小雀接著方正的話說道。
“我們是偶然遇見的。”方正故意解釋了這麽一句,恐怕讓周舟產生什麽誤會一般。
周舟卻笑起來:“好,我知道。”
她的笑容在方正眼裡,更是變了味道。
“好,那我先走了,等你們結束了的時候,記得關燈關窗。”索性立刻離開這令人尷尬的地方。
“再見。”
兩人的身影同時消失在後門處的時候,小雀的聲音又響起在空蕩蕩的樓道裡,格外清醒明亮:“你的家在哪裡呀?”
“你是理科班的班長呀?”
“大木頭,你怎麽不說話呀?”
接連問了好多問題,沒留給方正多少思索回答的時間,好容易鑽到個話語的空子,方正急忙說道:“是你問題問得太多了!”
話說出口的時候,方正才猛然覺得自己的語氣並不那麽和善,連忙又急著張嘴解釋道:“我不是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