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也壞,欺負小孩,故意不告訴她,看她憋得難受在心裡偷著樂。
天是鉛灰色的,窗戶上蒙了一層霧,屋子裡光線很暗,春信耷拉個腦袋坐床邊,聽見客廳蔣夢妍說誰家買煤又買貴了,誰家好幾天沒吃肉了,誰家的誰又摔了大屁股墩,把腿都摔斷了……
到一月中旬,買煤的事還沒說完,蔣夢妍最後一天上班,下班回家路上踩著冰摔倒,把手折了。
趙誠去接她下班,蔣夢妍提前下樓,兩個人遠遠看見對方,蔣夢妍剛抬步要走身子就是一歪,摔倒的時候手下意識伸出去想護著臉,當時手腕就一陣劇痛,疼得她爬都爬不起來。
趙誠朝她跑過去的路上摔了三跤,他倒是抗摔,摔了三次一點屁事沒有,背著蔣夢妍就往醫院跑,太著急,路上又摔了兩次,蔣夢妍掉下來,都被氣哭了。
倒是不嚴重,骨頭沒斷,左手手腕扭著了,腫成個饅頭大,頭天看不出來,第二天就變得黑紫黑紫的。
蔣夢妍躺在床上哼哼,“我覺得本來沒那麽嚴重的,就是他後面摔那兩下弄的,一屁股壓在我手腕上,差點給我送走。”
趙誠無奈,“那不是路滑,我著急嗎?好了好了,我給吹吹,揉揉……”
雪裡看不下去,“走了。”
春信下午出去玩的時候在氧氣廠背後的山上找到一種草,很像科普雜志上說的接骨草,她帶了點回來,確認之後,揣個塑料袋就出去挖草了。
雪裡跟她一起,兩個人無論幹什麽都要一起。
家裡沒電沒水,小孩待不住,冰天雪地也要出去玩,樓上經常能看見一串一串的小孩走過,春信和雪裡也是一串。
路中間的冰雪被鏟乾淨,露出下面青白色的水泥地面,春信偏要往兩邊走,小靴子踩在冰上咯吱咯吱響。
雪裡揣著手走在中間,叫她慢點,她伸手去捧了乾淨的白雪捏成團,眯著眼睛瞄準雪裡。
“你敢打我。”雪裡用眼神警告她,話音剛落臉上就挨了一坨。
“哈哈哈哈哈,我怎不敢。”春信又捏了一團砸過來。
一路走一路玩,雪裡被砸得滿頭滿衣服都是碎雪,她不喜歡玩雪,也不反擊,春信給她捏了兩個遞過來,“你也打我。”
雪裡終於舍得把手從兜裡伸出來,春信又不給了,“你沒戴手套啊。”
“我不玩,就不戴。”她手挨凍會癢,要長凍瘡。
春信把手套脫給她,“你戴上,我們一人一隻。”
她的手小小軟軟,被手套捂得熱熱的,兩手小手抓著雪裡幫她戴手套,還在那比,“你的手也比我大點了,你長得還比我高,唉——”
冬冬都快一米六了,她才一米四,這是怎回事啊,她怎就不長個啊。在雪裡身邊,她時常感覺自己像個小矮人,可自卑了。
戴完手套把雪球塞她手裡,春信跑遠站好,“來打我。”
春信太狡猾了,給她戴左手,她根本打不中。
“你怎麽不站到對面山上去呢。”雪裡說:“有本事站我面前。”
“哎呀呀,看來你也不是啥都行嘛。”她又開始得意了,“長得高有什麽用,丟雪球還不是打不中我。”
雪裡:“……”是了,這家夥總能找到理由安慰自己,根本不需要人哄。
山上一片白,樹上掛滿霧凇,像開了滿樹的白花,草葉上也覆得有,圓圓白白一簇又一簇,她們都不敢大聲說話,腳步也放得很輕,唯恐驚擾這份空靈寂靜的美麗。
葉片上的冰凝得挺厚,春信脫了手套把冰完整地剝下來,捧到雪裡面前,“看,上面還有葉子的紋路呢。”
“你手不冷啊。”雪裡問她。
“不冷啊。”春信把冰葉扔地上,踩碎聽響玩。
冰雪來得突然,南方的冬天山上也是綠的,草木還沒來得及變黃枯萎就被凍住了,兩個人彎腰在樹叢裡找接骨草,找到就連根挖出來,抖乾淨冰裝進塑料袋裡。
春信撿到一片好大的樹葉,黃色的枯葉快趕上她頭那麽大,她小心把冰剝下來,雙手捧給雪裡,“快快,這個好大,快看。”
雪裡抬頭,兜裡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好大。”
“是吧,真的好大。”說完啪地一下敲在她腦袋上,敲得雪裡哎呦一聲,冰葉敲了個四分五裂。
春信哈哈大笑,幹了壞事一貓腰鑽進樹叢裡,雪裡爬起來追,仗著腿長三五步就攆上她,把人撲倒,騎在她身上壓住,冰手從後衣領伸進去,捏住她脖子,“還敢不敢。”
春信縮著脖子連連求饒,“我錯了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雪裡松開她,誰知道她藏在背地裡的手又摸到一片冰葉子,反手就敲在人腦門上。
“你竟然還敢!”雪裡一愣神的功夫,她早爬起來跑了。
“你這個壞蛋。”雪裡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倆小孩一直玩到下午才提著塑料袋回家,路上遇見一幫男孩打雪仗,雪球從後面飛過來砸在雪裡腦袋上,兩個女孩同時回頭看,扔雪球的那個小男生舉起雙手,“對不起,不是故意的。”
雪裡沒在意,牽著春信繼續往前走,第二個雪球又來了,擦著雪裡耳朵飛出去掉在地上。
春信怒了,回頭大聲喊:“你幹嘛!”
男生笑嘻嘻說:“對不起,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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