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奶奶附和,“顏色是有點深嘞,入味了。”
春信趴在她的涼席上玩,雪裡笑笑不說話。盡裹的柴灰,能不黑嗎。
春信家的年夜飯也很有意思,菜做好擺上桌,四方的桌子各放一個小碗,打少許米飯和肉菜等,再擺上小半杯酒。
桌子底下一方燒三張黃紙,奶奶在正對大門的方向燃三炷香,口中念念有詞:“尹家和方家的先人嘞,來吃飯咯——”
方家是她的娘家。
然後招呼春信,“小癩癩,跪下給先人磕頭,叫先人保佑你。”
春信從善如流朝大門跪下,哐哐三個響頭,“尹家和方家的先人保佑我們家,也順便保佑一下冬冬家……保佑我們健康平安……”
雪裡不知道她上輩子是不是也說過類似的話,大概是太貪心了吧,先人們有點保佑不過來。
她既不健康,也不平安,更不快樂。
這種神聖的儀式感隻存在於老一輩人,蔣夢妍是不搞這些的,也是今年雪裡在春信家住,兩家人才在一起過年。
還有尹願平家,春信的大姑姑,表姐陶然也在,她已經上高一了。
陶然受寵,學習好,話少。家裡有這樣一個表姐,比較也是在所難免的,爺爺奶奶都更喜歡她,春信也很清楚自己不招大人喜歡。
事實上,也只是在尹家不招人喜歡,蔣夢妍非常喜歡她,還有別的同學和老師,當然也包括雪裡。
不說人緣有多好,但不至於到看一眼都嫌惡的地步,大人的好和壞是不衝突的。
大人們出去放鞭炮的時候,陶然進了奶奶的臥室,那是春信的禁地,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藏在裡面,有時春信也偷溜進去尋找寶藏。
從超市帶回來的兩個大口袋,裡面全是糖和小餅乾,春信在門口看見她伸手進去掏了兩大把,出來拉開她的衣兜,一股腦塞進去。
春信驚訝抬頭,陶然全程一言不發,自己留了顆玉米糖,等奶奶進屋的時候當著她面剝開。
春信趕緊回房間,把糖果藏在枕頭底下,雪裡跟著進去,一屁股在床邊坐下,想了想說:“有什麽嘛,我可以給你買的,這裡面都沒有巧克力,就是很普通的糖。”
春信說:“巧克力最好吃了!”
雪裡說:“明天出去玩的時候買。”
第二天吃了早飯,春信來找她玩,外面馬路上全是紅色的炮仗屑,有小孩趴在地上找昨晚沒炸的小炮仗,春信看見了,也跟著找。
幾個同齡的小男孩,看見她們也找,路過的時候故意踢了一腳,把炮仗屑提到雪裡臉上。
雪裡抬頭看他們一眼,抬袖擦了把臉,春信騰一下站起來:“你找死啊。”
幾個男孩嘻嘻笑著走了,兩個女孩都沒再說話,繼續低頭找炮仗,不一會兒就找到七八個還帶引線的。
春信回家去翻了個打火機出來,看著幾人離去的方向,咬緊後槽牙,“炸死他們。”
遠遠跟在幾個男孩身後,發現他們翻牆進了學校大門,春信又改了主意,找汪老師告狀去。
第13章
元宵節後,突然下起大雪,春信半夜被叫醒,她睜開眼睛,爺爺神神秘秘不說話,打開大門,喊她出去。
這地方冬天最常見的不是雪,是凍雨,雨落後凝成冰,走路上一不注意就是個屁股墩。
這樣的大雪實在很難得,春信高興瘋了,衝到外面,幸福地轉圈,雪花輕輕柔柔落在臉上,她閉上眼,感覺不到冷。
爺爺說:“明天早上起來看。”
鑽回被窩躺了不到五分鍾,春信爬起來穿上棉衣偷偷打開後門,攏了花壇邊薄薄的一層雪,捏成團,砸雪裡家的窗戶。
砸了三五下就把雪裡砸醒了,她縮著肩膀躲在窗簾後面,春信在雪地裡轉圈,“冬冬!下雪啦!你的雪!”
說話聲壓得很低,在雪夜裡卻格外清晰。
雪裡不明就裡,“什麽叫我的雪。”
“就是你的雪啊!”這話要人家怎說嘛,怪肉麻的。
春信也想不到更好的說法了,重複說:“反正就是你的雪嘛!”
雪裡小時候是見慣了雪的,她在冬天出生,康城的雪能淹沒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下雪沒什麽稀奇的。
“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太冷了,回去睡覺吧。”頓了頓又補充,“等下得厚點,我們明天出去玩。”
“能有多厚?”
雪裡看這雪瓣大小和密度簡單估計了下,“可能有一個巴掌那麽厚。”
“一個巴掌?”春信伸手比劃,“是平著的,豎著的,還是橫著的?”
雪裡說:“豎著的。”
“我的媽呀!這麽厚!”
“快睡覺吧,明天再玩。”
好說歹說才把她哄回去,第二天早上九點就上來敲門。
蔣夢妍給她開的門,說:“冬冬還在睡覺。”
春信那個氣,溜進臥室,手故意伸進被窩去冰她,“都九點了你還在睡覺!”
她早上七點起來,都在院子裡玩了好半天了,還是等著和爺爺奶奶吃完飯,洗了碗掃了地才出來的。
人家一早上乾這麽多事,她居然還在睡大覺,真不像話!
春信把她衣服一件件丟在床上,襪子也給她翻出來,“搞快點!”
雪裡臉埋在被子裡不動,拽她也不起來,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