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雅翕動睫毛,扇了扇,承認道:“對。”
她果然有事瞞著我。
“為什麽不說?你在顧忌什麽?”
河雅握住我的手,直視著我的眼眸道:“春兒,我知道的並不比你多,白尾死了我也很遺憾,可是除了知道那根樹枝是出自明月園,其他根本沒有一點線索。我唯一知道的只是對方十分記恨,能做到將內髒都掏空這一步而已。”
“可是能出入明月園的就只有那特定的幾個人!你明明知道凶手就在那幾個人中間……”
“春兒,你還不明白麽?”河雅皺起眉:“對方將白尾釘在院門之上,你以為那是記恨白尾?那是做給你——或者說是做給我們看的啊……”
我突然就冷靜了下來。
“我當然知道凶手不出意外就是在那幾個人之間,可是如果白尾的死能替你消災,我該多麽慶幸……春兒,我是自私的人,我不容許自己愛的人受到傷害,哪怕一點點傷我都不希望看到,至於其他人的死活,我管不了那麽多……更何況並不能因為這一根樹枝就給她們定下死罪吧?若是有人存心——”
“借口。”
“……春兒?”
我吸了口氣,用故作輕松的語調道:“那特定的幾個人,都只聽從那一個人的吩咐而已。你護短,護的到底是誰,自己心知肚明——不用特意強調是為了我著想。”
“春兒!”河雅提高音調:“你說的是什麽話?”
我撇頭不去看她。
“我都說到這一步了你還是在懷疑我?”
“我也想相信你啊,我比誰都希望自己相信你!”
河雅猛地站起來。她在屋裡踱了幾步,回頭問我:“你很委屈對不對?你這麽委曲求全,覺得很受傷害對不對?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可是春兒,要是連你也放棄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的眼角搭垂著,是那麽悲哀的神色。
看她的模樣,我又覺得好後悔。不是說過要相信她,要陪著她,會一直等到她徹底放下離珠的麽?為什麽這麽沉不住氣,一點不顧及河雅的感受就把那樣的話說出口了呢?
我知道自己這樣置疑她不對,相愛的兩人間最忌諱的就是猜疑,那是最鋒利的銳器,可以把彼此割劃地傷痕累累,再深刻的愛意也會在猜疑中消失殆盡。
可是我自己走不出去,我只要一想到也許殺害白尾出自離珠的授意就忐忑不安,那樣是否意味著,她要有所行動了呢?
她其實是不希望看到我與河雅在一起的吧?
河雅擼了下劉海,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她的鼻尖微微有點紅,嘴唇難過地撇了撇,她走到我跟前,一把將我按進了懷裡。
“春兒,不許你退縮,我們說好了的,要一直在一起。”
隔著衣料我能感受到她的體溫與脈搏,我環住她的腰,拚命點頭。
妖無藍一直沒能從白尾慘死的陰影中走出來,以前怎怎呼呼動輒震天獅吼的她如今淡的就像抹遊魂,走路輕輕的,說話也是輕輕的,讓人懷疑她就剩著那唯一一口氣,苦苦支撐著,等待第二日的朝陽。
可是太陽出來了又要做些什麽呢?繼續前一日麻木慘淡的生活罷了——這便是處在最底層的妖的命數。
受到妖無藍的影響,這段時間我心裡總是跟壓了巨石一般,在與河雅一起歡笑時自心底由衷地產生難以排遣的罪惡感。
我還可以笑出來,但是我已經真的好久沒有見到過妖無藍笑了。
明月園有段時日沒去了,白尾的事情過去之後,生活倒一直是波瀾不驚的。離珠那邊一直沒有動靜,只是偶然,會讓人送些糕點過來,有時候是仙小妍,有時候是別的喊不出名字的仙子。
每當來的是仙小妍,妖無藍就自動回避到千裡之外。
我對仙小妍亦有心結,本來與她就處的並不怎樣愉快,如今更是多說一句話都嫌累贅。仙小妍也同樣的態度,她心情好了就扔幾個白眼過來,心情不好通常是扔下東西就走,連表情也不浪費一個。
而從離珠那兒來的糕點,命運都是一樣的,直接倒掉——根本沒有人願意去碰。
如此一直到了桃花怒放的時節,嫩綠的青草長勢良好,我與河雅一起躺在無塵居外的草地上消磨時光。河雅扣著我的手指,頭頂往上就是花朵繁密的桃樹,淡粉的花瓣□地綴在枝乾上,隔著擁簇的桃花與枝條往上方看,天幕格外高遠。
這時已經是日落時分,天空雲朵變幻無常,晚霞絢爛,春風和煦。時間過地很緩慢,我閉著眼睛,暗自希望這一刻能夠雋永。
嘴唇忽然被覆住,河雅支起上身吻我,她吻地比春風還溫柔幾分,清香彌散在我周邊,我覺得自己已經完全都被她包圍住了。
這樣的感覺十分令人安心,我微微睜開眼,河雅的睫毛又密又長,綠色的眼眸內是盛不住的柔情。她的眼睛會笑,笑地那樣好看。我撫摸她的臉頰,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天色漸漸暗下來,似乎只是眨眼間,繁星當空密布。
一刹時無法適應這樣的黑暗,我把臉埋進河雅懷裡,她親吻著我的耳廓,聲音甜膩惑人:“我們回屋吧。”
“好。”
我還沒有從草地上站起,她雙臂一舒就將我打橫抱了起來。
“河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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