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午,妖無藍都纏著我問東問西,並且深深地懷疑我與河雅之間進行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勾當。
我將裝傻進行到底。
等到了日落,她見我又不吃軟又不吃硬,終於使出殺手鐧:“你再不告訴我,我就跟你一起去赴約哦……”
我眯著眼睛看落日:“隨便。”
“我說真的哦!”
“反正我不去。”我從妖無藍那裡出來,她也跟個小尾巴一樣拖在我後頭:“春至春至,你果真不去嘛?可是不太好耶……上仙已經和你約好了呀。”
去暮歸湖的時間一推再推,都是河雅在作主,她又憑什麽認為我一定會等著她並且隨傳隨到呢?
這麽一想,我就有點不高興了:“那只是她單方面的約,我並沒有答應要去。”
“可是上仙多重視啊,連在島主那裡走不開,都特意遣了個仙子還和你解釋。最最關鍵的,她說‘不見不散’,‘不見不散’呐!多麽地浪漫!!”
心裡躁動地很,但聽妖無藍這樣說,我的倔勁又上來了,她說去我就非得不去……如果去了,就覺得很丟人。
妖無藍顯然比我更浮躁,我兀自端坐著喝涼茶,她卻背手在我屋裡踱來踱去。想來她對河雅的忠心耿耿病此時又犯了,勢要將我挖去約定的地點。
我喝完茶,走到床邊。
妖無藍還跟個沒頭蒼蠅似地在我屋裡亂轉。我想她要是早點離開這兒,我興許還能重新調節下心態,說不定就去暮歸湖了;但她始終在我眼皮底子下晃動,我就只能倒頭栽在床上悶頭睡覺了。
【二七章】
妖無藍苦口婆心地叨叨我,我把毯子兜頭上,任憑她唾沫橫飛,我就是一言不發。
後來妖無藍說累了,對著壺裡的涼茶一頓牛飲,飲完抹抹嘴,聲如洪鍾:“春至!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心裡去!上仙多麽在意你,你怎麽能這麽殘酷地對待她呢?”
我摳著手指想:“她什麽時候走呢……她不走我這麽假寐著就該真睡著啦……”
“春至春至~~春至你為什麽一直不說話~~你睡著了嗎?”
我立刻停下摳手指的動作。
妖無藍踏著小碎步踮過來,捏著毯子一角慢慢往下扯。她也許是驗明了我確實雙眼閉合呼吸勻稱,不得不重新幫我蓋好毯子,鬱卒地出去了。
我聽著她的腳步聲消失,立刻踢開毯子翻身坐起,揉著被她念叨成兩個大的腦袋,重重吐了口氣。
圈著膝蓋歪了脖子看著窗外發呆。外面靜悄悄的,我到底去不去暮歸湖?
那句“不見不散”在我腦子裡轉了幾個彎,河雅在如鏡閣裡讓人往我這兒捎口信,不管是明是暗,都逃不開離珠的視線的,更何況那個來捎口信的還是離珠的人。
這麽想著心頭就熱乎乎的,河雅與我的來往並不是偷偷摸摸瞞著離珠好像見不得天日一樣,這多少有點讓我覺得欣慰……但轉念思及開始時河雅就是想利用我以調節她與離珠之間的平衡,那點夾縫裡的欣慰感就顯得有點輕飄飄的可笑了。
我情緒起伏不定,把這層利害翻來倒去咀嚼了無數遍,還是沒法下定去或不去的決心。
看著窗外高掛的明月,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河雅說不見不散,那麽如果我不去,她是不是準備枯守一夜?
就和昨晚一樣,雖然幾乎已經認定我離開了祝靈島,可她還是等在我屋裡,等著我回來……
這麽一想,河雅在暮歸湖邊等上一晚,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了。
我……我就是去看看她在不在,她不在最好,我也能沒負擔地扭頭回來,要是她在的話就讓她回去,告訴我根本沒有和她泛舟暮歸湖的雅興——更何況還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難不成在湖上看星星看月亮麽?
我下得地,慢吞吞地走到門邊,拉開門,走了幾步,開始跑起來……跑到院外又折回屋裡,翻出那件被妖無藍改過的裙子,鋪在床上,左看右看還是不順眼。
我低頭聞了聞,似乎這裙子上還有河雅當時抹的香味。
不自在地把房間四角都查看了一遍,稍微大些的能藏人的家什也都被我打開翻找過,生怕這屋裡隱藏著另一個人,躲在暗處將我的這一系列舉動都窺看了去,徒留人笑柄。
我脫下身上的衣裳,放在床邊,又拿起那條水紅的裙子。
這絕對不是因為河雅特意關照了我才穿的,笑話,我對她怎麽可能這麽千依百順呢?我只是看著天氣要涼下來了,而這裙子又凝聚了妖無藍的很多心血,就此壓在箱底未免太過可惜……既然河雅想看,我也總要穿了試上一試,那麽又何妨將這兩件事合做一件,一並辦了呢?
什麽?你說我自欺欺人擺明就是因為河雅想看才穿的?……你愛怎麽說就怎麽說,我懶得和你理論。
穿好裙子披上外面的那層輕紗,我又找出一雙繡鞋,換下了腳上與裙子從裡到外都不合拍的靴子。
走到門邊,我覺得一舉一動都很不自然,深吸幾口氣,往暮歸湖的方向走去。
我說往暮歸湖的方向走,是有我的原因的——我不識路。我隻記得大概的地方,至於細致到路線怎麽走……這還有待摸索。
我繞了很多遠路,估摸著時辰已經挺晚了,河雅肯定等了很久。
暗暗埋怨前兩次往這裡來為什麽都只顧著想心事而不好好記路呢?不然也不至於提著裙子下擺搖搖晃晃地在黑夜裡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