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擺好一部分書,轉身就發現河雅手邊又已經堆了厚厚一疊。
我何時見她這麽認真地去做過一件事呢?是因為對這事十分重視而認真,還是以此蒙蔽自己來逃避什麽?
第一種原因的可能性實在太低……那麽歸根究底,還是為了離珠?
我猶豫地擦了把汗,白天時候矛盾的那個問題此刻又浮了上來……我要不要告訴河雅其實離珠也是很在乎她的,在乎到趁她不注意偷偷看她?
河雅寫好最後一本書的箋紙,貼好,然後捧著剩下的書走過來。
我幫她一一擺好,她揚頭看了幾回,然後倚著架子往下滑坐,疲倦的樣子:“春兒,你也來坐。”
我沒有過去,只是同樣地靠著書架坐在了她對面。
她淡笑,然後側頭咬住嘴唇。
對著這樣怪異的河雅,我真是滿頭霧水。揪著眉頭又想了好一會,試探著開口道:“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我?沒有。”
“可是你今天……很奇怪。”
“別人不知道,但是你清楚,我們只是逢場作戲而已,我奇怪與否和你何乾?”
她這話冷漠地幾乎澆熄我想告訴她實情的所有火焰。我想自己的臉色可能有點泛白,一下子就覺得冷了。她確實沒有說錯,她開心也好失意也罷,於情於理都和我沒有任何關系。而我那半途而至的疑似關心的詢問也只會讓她認為我是有所圖謀吧?
【十三章】
河雅好一會沒有再說話,燈光暈在她的白衣上,更襯地她眉目如畫。
我這一整天都在為了她和離珠而煩惱,但可笑的是她這簡單的一句話便將我批地體無完
膚。罷了罷了,我對自己冷笑,何必要這麽多管這閑事呢?才要開口,河雅忽然定定地看著我:
“平素,你是不是總對自己說這樣的話?”
她是指“逢場作戲”?我頓住,就見河雅又咬了咬唇,笑容看起來有點單薄:“可是你問我是不是有心事,不管出於什麽原因……我都很開心。”
我的腦裡一片混沌,河雅移到我眼前,越湊越近:“春兒……我真的很開心。”
她的氣息強勢地躥進我的心脾,嫣紅的薄唇漂亮地令人呼吸發緊,我情不自禁就閉眼縮起了肩膀。
說著那樣的話來湊近我的河雅,讓我的大腦空白到幾乎無法思考任何實質性的問題,而先前被她澆熄的火焰,在另一個角落如被潑了油般,生機勃勃地舔向我的心口。
近到不能再近,河雅停了下來。
我的心臟在瘋狂地跳動著。我不知道她是入戲太深,還是生來擅長這樣大幅度地顛覆話題。唯一能肯定的,是她的這次反轉成功地收到了想要達到的預期效果,不僅讓我的憤懣消失殆盡,而且還多了份無法名狀的緊張——她……是不是要吻我?
就在我胡思亂想間,卻聽河雅“咦”了聲:“難怪找不到,原來放在這裡了。”
她從我身後抽出一本書,邊咕囔著“怎麽會在這裡”邊走回桌邊,抄起筆又開始寫了起來。坦然地好像之前的一切從沒有發生過,而生了那樣揣測心思的我,相形之下就顯得分外的齷齪。
………………………………
屋內靜地幾乎可以聽到筆尖在紙上揮動時發出的聲音,我羞慚地把頭埋進臂彎。
河雅之前說過的話在我耳邊回響,她讓我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少生一些,很多次,可能是因為我對她的偏見,自然而然將她理解成是那樣的意思——但這也不能完全怪我曲解她吧?她的行為實在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或者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讓我誤解,然後再置身事外看我的笑話!
這樣來說,她的心情好地很嘛,一如既往地捉弄我,那麽之前的沉默與反常都是什麽?我突然覺得河雅或許是個很矛盾的人,比起演戲,她更樂衷和自己較勁。
河雅寫完之後就把那本書放在了書架最邊沿的格子裡,側身看向我:“我們走吧?”
我下定決心,道:“我有話要說。”
“……哦?”
她坐回凳子上示意我繼續,我從地上站起來,一口氣道:“離珠來過,就在你的臥房裡,坐在屏風之後往這個院子裡看……你。”
河雅沒有立即接腔,如玉的身姿,執著茶杯啜了幾口,這才把目光投來:“讓你猶豫思考了一整天的就是這件事?”
我老實地點頭。
她笑了聲:“她是不是還特意囑咐過讓你不要告訴我?”
我驚奇道:“你怎麽會知道?”
河雅搖了搖頭,我說:“島主明明也很在乎你,你何不去向她解釋清楚。”
“解釋什麽?”她反問。
“解釋——”我頓住了,解釋我和河雅之間清清白白毫無瓜葛?假設沒有那數不清次數的吻和摟摟抱抱,假設沒有玉池那一次赤裸相對,這話當然可以說地理直氣壯……
河雅挑眉:“沒話說了?”
“我們只是逢場作戲而已……不是麽?只要你說明了,再軟言一番……島主自然就不會再生氣了。”又想起夭華這一生,我情不自禁補充道:“明明可以無波無瀾地與島主兩廂廝守卻毫不珍惜,可是你知不知道,夭華為了這個你唾手可得卻不當一回事的幸福毀了一輩子……受盡折磨和痛苦,就是到死也什麽都沒有得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