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音不再多提,隻道:“你們不用埋怨我方才不作為,狐狸精的事自然有妥當的人來處理。”
說著便沒有再逗留,等她走了,細砂一疊聲問青蟬:“什麽妥當的人?誰?她的意思是還有後招,是這樣的嗎?會有人來替我們出頭?”
青蟬哪還會關心這個,那種隱蔽的喜悅都要將她給淹沒了。
兩人回去,謝眠風搬了躺椅在院子裡曬太陽。她吃一塹長一智,早在牢裡的時候就已經發誓絕對不摻和任何事,明哲保身是第一。此刻見細砂吃了癟回來,神叨叨念道:“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唷……”
細砂看她如此悠閑自得,還要落井下石,氣就不打一處來。青蟬知道她要發作,快走幾步回房了,反正勸也勸不來。
奇的是兩人雞飛狗跳了大半晌,到晚上的時候,青蟬竟然看到細砂拉著謝眠風的手,兩人親親熱熱地坐在一處說話。細砂不知在講什麽,謝眠風配合地點了點頭。
青蟬一臉驚訝,不過她的驚訝很快就被另一種無力的感覺所取代,直覺告訴她,祝音嘴裡那個能夠解決狐狸精的“穩妥的人”出現了:姬蓮生。
姬蓮生是踏著夜色過來的,細砂忙忙地回房,對她避而不見。青蟬不知細砂是又有了什麽策略,按理說她應該是撲到姬蓮生身上痛訴一番搶佔先機才對呀?難道是預備采用什麽迂回的戰術?不進反退,讓姬蓮生更加憐惜?
青蟬:“……”
姬蓮生看著青蟬,青蟬張張嘴,本想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想來姬蓮生也已經都知道了,便不再多此一舉。又念著主角兒都不肯登場,她又在這裡找哪門子的存在感?正要走開,誰知姬蓮生提議道:“青蟬,我們出去走走吧。”
青蟬:“……嗯?”
微微夜風中,姬蓮生輕輕道:“我有話要說。”
☆、【第六十六章 月下來一發】
姬蓮生說她有話要講,青蟬一邊走著,一邊等她開腔。然而兩人順著十四門的大街緩緩地踱開很遠了,姬蓮生卻遲遲沒有要開口的跡象。
青蟬衝前方幽暗昏昧的街道吐了口氣,決定不再空耗下去,率先發問道:“你要說什麽?”
她原本以為姬蓮生或許是要說說今日發生的事,可那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完的,根本犯不著特地出來講,而且繞了這麽久還不開始,倒讓青蟬猜不透姬蓮生的用意了。
姬蓮生聽她問了,便回頭:“不急,先帶你去個地方。”
此時除了她們,街上已經沒有什麽行人了,白鶴城內像是有夜禁,入了夜便鮮有人在街頭出現。
春夜的風都帶著一絲暖意,月色極清亮,青蟬不知怎麽又想起了薑無憂。想兩人夜行時她那近在咫尺的身影,那時候自己如果有勇氣多跨一步,是不是就不會得到如今天各一方的結局?
……薑無憂在哪裡?她現在在做什麽?
“今天的事祝音都告訴我了。”姬蓮生兩鬢的辮子極好地修飾了臉型,讓她英挺的氣勢中多了幾分女子的婉約,加上放軟的聲調,真是再溫柔沒有了。
青蟬從思緒中掙脫,訝異地瞥了姬蓮生一眼——她的態度竟然會這麽柔和,可如果是想要表達歉意,大可以直接說出來,賣什麽關子?
……而且表達歉意不是應該對著細砂?畢竟細砂才是受害最深的人,這件事上,她青蟬從頭至尾都只是個陪襯。
姬蓮生微低了頭,目光上揚,看著青蟬:“是我思慮不周,當初就不該安排毓含珍住在那裡。……那棟宅子給知藍很久了,我也沒料到後來會是你……們住進去。”
這根本就不是住在哪裡的問題——哪怕知藍與細砂隔了十萬八千裡,只要兩人間夾了個姬蓮生,知藍要找茬,還愁沒借口?
青蟬直接打斷姬蓮生:“祝大人有沒有告訴你知藍與束禾起爭端究竟是為了什麽?”
姬蓮生默了默,青蟬懷疑自己從她的臉上看到了狼狽,然而只是短短一瞬,姬蓮生不疾不徐道:“這就是我想與你說的。”
青蟬表示洗耳恭聽。
姬蓮生卻並不急著說明,只見她快走幾步,停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門前。青蟬打量四周,這裡就是很普通的一條岔道,離主街不遠,兩面都是高高的圍牆。那扇門看著很舊,木材都斑駁了。姬蓮生推開門,青蟬以為這又是她的哪處府邸,雖然疑惑,但還是在姬蓮生進去之後,也跟著走了進去。
刹那間的黑暗,緊隨而來的是一股潮濕而鹹澀的氣息。當眼前重放光明之後,青蟬幾乎是不能置信地看著身處的景致——她前一刻還腳踩平地地跨進了一扇門,後一刻怎麽會在甲板之上?
碩大渾圓的月亮近得唾手可得,船身飄搖,波浪此起彼伏。青蟬奔到船舷處,伸手往下探,冰涼的海水從她指尖穿梭而過,觸覺竟然真實得可怕。
“怎麽回事?”青蟬回身,她知道這是在白鶴城,她們不可能跨過一扇門就到達了海上,唯一的解釋只會是姬蓮生動了手腳。
姬蓮生隨意坐下,豎指比在唇邊:“噓……”
青蟬且驚且喜,按捺著也坐下來。她閉上雙眼深吸了口氣,從她出生就始終伴隨著她的這種屬於海洋的熟悉感撲面而來。
她在海上,宸娘、端木、細砂……
青蟬睜開眼,發現姬蓮生正注視著自己,兩人四目相對,半晌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