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之前與她道謝,戰堂的事確是發自肺腑,他人已死,與薑無憂說就是求個心安;而關於辟水香,不過只是附帶著提一下罷了……畢竟她吃過薑無憂的苦頭,從薑無憂那得到些補償,她能坦然受之……可這回是端木,若就這麽理直氣壯地用了,青蟬總覺得是自己欠了薑無憂的。
要再跟她道聲謝嗎?
青蟬出了門便一直傻站著,“謝”字說來容易,可她不願虛以委蛇,要她真心實意對薑無憂道謝,那麽她勢必要將以前那些仇恨拋卻。
她不情願。
手停在半空裡,青蟬幾次想敲薑無憂的房門,卻次次都下不了那個決心。最後還是轉身要走,卻不妨那門突然開了,薑無憂站到她面前,問她:“何事?”
青蟬是真被驚到了,結結巴巴回她:“……沒、沒事。”
薑無憂:“你在我門外堵那麽久,純粹路過?”
“……”這話說得青蟬無言以對,薑無憂反手關了門,示意青蟬往旁讓開。青蟬不知這深更半夜的她要去哪裡,又覺得自己貿然詢問有多管閑事之嫌,便隻管往旁站了,給她讓出道來。
薑無憂走了一段,頭也不回道:“過來。”
過來?什麽意思?
身後久沒動靜,薑無憂耐著性子轉身,又說了一次:“過來。”
青蟬納悶地走過去,這回忍不住了,問她:“去哪裡?”
薑無憂掃了她一眼。
青蟬覺得以薑無憂的表情,她其實是想說“閉嘴”的吧?
兩人出了客棧,夜深露重,寒風呼呼吹著。薑無憂似乎是有既定的目的地,但卻對目的地身在何方不是太過確定,一邊走一邊朝兩旁觀望。青蟬裹緊衣領跟在她之後,有些後悔今晚去找她,如若不然,自己現在應該是在溫暖的被窩裡睡著了——走在這寒風蕭瑟的午夜裡,還是與薑無憂一起,可著實不是什麽妙事。
一路穿街走巷,終於,薑無憂停了下來。
“這是什麽地方?”青蟬來回打量,不知道薑無憂停在這裡的用意。
薑無憂:“義莊。”
青蟬:“義莊?義莊是什麽?”
薑無憂低頭看她,面無表情道:“停放死屍的地方。”
“!!”青蟬抬手撩動散發以壓震驚,那邊薑無憂已經頭也不回地走進了義莊。青蟬不想進去,然而義莊外的寒風格外陰冷,風過四周呼號聲起,仿佛真有許多冤魂似的,青蟬汗毛倒立,還是覺得待在薑無憂身邊更加安全,當下不敢磨蹭,立即追著她也進去了。
義莊裡面氣味不太好聞,好在此時天氣轉寒,若是盛夏,只怕這兒的氣味會衝的人睜不開眼睛。
薑無憂進了義莊便抱胸站著,半天沒有動靜。
青蟬在她後頭,不去看地上那些排放的整整齊齊的屍體,半遮半掩地閉了眼睛,琢磨薑無憂到這兒幹什麽來了,看風景嗎?有什麽好看的?……她到底什麽時候才肯走啊!?
陰風一陣一陣地往青蟬後脖頸吹,她暗暗僥幸薑無憂不是那等無聊之人,若此時再來些襯景的話,她肯定要被嚇得魂飛魄散。
夜更深了,義莊外頭時不時地傳來一些貓叫狗吠,仿佛要鑽進人心裡去,聽起來淒厲無比。青蟬感覺不舒服,又擔心一整個晚上都要耗在這裡,便想與她商量:“我們——”
薑無憂轉身,手指豎在唇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同時盯著入口方向:“出來!”
青蟬一愣,還有人在?
薑無憂:“既然來了又何必還要藏頭縮尾!”
門外飄進來一個黑撲撲的影子,青蟬驀地想通原來薑無憂先前一直都是在等人。可是……這等來的究竟是什麽人?非要三更半夜在義莊裡相見?
只見那黑影躬身道:“薑大人,抱歉,非常時期,為了我家主子的安全,我還是謹慎一些為好……我家主子如今在玲瓏鎮那間您曾落腳過的客棧等您,希望能與您見上一面。”
薑無憂:“從越府失火那天你們就一直跟在我後頭,到今日遞消息讓我前來,就是要告訴我這個?”
“我們?不,只有我。”黑影說著,猛然意識到什麽,一陣風般衝了出去。
“哎喲!”不多時,門外響起呻吟,又一陣拳腳功夫過後,黑影很快折返,這次果然帶了另一個人進來,卻好像並不是一夥的,進來便把那人踹翻在地,對薑無憂道:“是我疏忽了,被姬蓮生的人一路尾隨。”
地上那人重重地呸道:“黑蒲!你我都為姬大人下屬,我卻不知你幾時易了主!你這居心叵測的小人,竟敢暗中與薑無憂勾結!待我揪出你藏於玲瓏鎮的主子,稟報姬大人,將你們一網打盡!”
黑蒲冷冷道:“鬼草子,那也得你有命才行!”
鬼草子不過只是逞一時口舌之快,怎麽會不清楚自己如今的處境?他在越府時便已經做了縮頭烏龜,無意間發現了鬼鬼祟祟的黑蒲,原本以為對方與自己一樣是個貪生怕死不敢一戰的,哪裡知道這裡面居然還有隱情?
早知道便一逃了之,又何必要起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心思?這下功勞立不了,反而要賠上性命!
看黑蒲抽出大刀,顯然是準備結果自己了,鬼草子頓時忘了方才的大義凜然:“不如這樣……你放我一馬,我在姬大人面前也不會胡言亂語……不不不,我不回白鶴城了!你權當我已經死在了越府!從此天下間再沒我這號人物,我也不認識你,更不清楚今日之事……你看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