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蓮生從雅間出來,看著掌櫃:“……哦?是這樣的嗎?”
掌櫃誠惶誠恐地擦了把汗:“是小人的罪過。”
青蟬便也走過去,姬蓮生聽著身後響起的她的腳步聲,沒有立即開口。她只是緩緩摩挲著料子,好像在考慮著什麽,末了,掃了眼掌櫃,說得溫文又儒雅:“與你無關,這塊料子我看上了,回頭會親自去向城主說明。”
在場的人都靜了一瞬,只聽到姬蓮生的聲音:“細砂,你繼續挑吧。”
細砂的心也一直提著,等得到姬蓮生的這個答案,她得償所願地朝青蟬眨了眨眼睛。
掌櫃的笑容塌了,又不敢明著表露出來,借著整理布料的由頭,不露痕跡地遠移了。
青蟬費解地看著細砂,她不至於吧?從城主手裡搶來的料子,她真的敢穿?知道是城主的東西還敢開口,她究竟在想什麽呢?
可是沒等青蟬提出異議,細砂忽然又改變主意了:“姬大人,我方才不過一句玩笑話,布料而已,怎麽會叫你為難?你有那份心我就已經很滿足了。”說著拿起了另外一匹,捧在懷裡,衝姬蓮生笑得嬌羞無限:“……這個吧,這匹布也不錯,我就要這個了。”
青蟬:“……”
姬蓮生垂著眼皮,低聲一笑,沒去拆穿細砂的把戲。
從布莊裡出來的時候,細砂咬著青蟬的耳朵,頗有些自得:“看到了吧,為了我她不惜去得罪城主,朋友?哼,口是心非而已!”
青蟬:“你故意的?”
細砂:“是又怎麽樣?人啊,有時候嘴上說一套,心裡想的又是另一套,姬大人也不例外噢……所以,你不能光聽她說了什麽,還要看她做了什麽。”
青蟬索性攤開來講:“你這麽做是想證明什麽?”
細砂:“證明什麽?她心裡有我唄。”
細砂“確定”了姬蓮生的“心裡有她”,所以在姬蓮生提出一道用午膳的時候,她欣然同意前往。
位置是早就已經定下了的,侍女在前面領路上樓,姬蓮生落後幾步,眼見細砂拐過彎了,她忽然低頭望了青蟬:“一直臭著個臉,你很有意見?”
青蟬黑白分明的雙眼裡映出姬蓮生帶笑的眉眼,她往上幾階落到與姬蓮生齊平的高度:“既然是把細砂當朋友,那就別刻意做出讓她誤解的事!”
因為怕細砂聽見,青蟬的聲音壓到很低,可卻是咬著牙一字一字發出的,哪裡有細砂嘴裡“呆呆”的樣子,分明氣勢足的很。
姬蓮生無辜道:“我哪有?”
青蟬忿然地瞪著她,目光清亮,呼吸加重,臉上還有一層薄怒的紅暈。姬蓮生翹起唇角:“在薑無憂面前你總是那麽謹小慎微的,怎麽到我這裡,只差張牙舞爪了?不怕丟了性命?”
說著,再次湊到青蟬耳邊:“還是知道我不會傷害你,所以才有恃無恐?”
青蟬避蛇蠍般避開她,姬蓮生說的話叫她心煩,因為又提到了薑無憂,想著自己以後或許都見不到她了,心裡酸澀的不行。
她也有回海上的打算,可現在是薑無憂搶在她前面離去,結果雖是同樣的天各一方,可感情上卻更加難以接受。
……或者,她是可以為了她留下來的,可又清楚地知道,薑無憂不會為了自己而停留。
青蟬步履匆匆地上樓去,姬蓮生不以為自己的話能讓青蟬激動到紅了眼眶,所以她是想到了什麽?只因為自己提到“薑無憂”這三個字?
雅閣間焚著清淡的香,開窗便是一波碧水,入春之後時有畫舫漂浮其上。
姬蓮生坐在主位,細砂緊挨著她,侍女一一斟酒,姬蓮生舉杯,她便也半推半就地喝了小半盅。
她的酒量青蟬是知道的,在海上之時心情好了,偶爾也能陪著那些男人喝半壺。可這次才喝了半盅,酒氣上臉的同時,細砂就抵著額頭哀哀道:“大人,我不成了,頭裡暈乎乎的。”
“……”青蟬之前沒碰杯,看細砂如此模樣,便嗅了嗅自己的杯中酒,然後將它一飲而盡。
果酒。
酒味寡淡,甜甜的,十分好喝。
青蟬覺得自己的耐心真的要用光了,看細砂酡紅著臉,媚態橫生,她便不解風情地插話道:“既然如此,我扶你出去走走,也好發散發散。”
細砂:“……”
姬蓮生的手指搭在嘴唇上,可能是要笑,克制住了:“我倒不知青蟬姑娘如此好酒量。”
細砂背地裡朝青蟬拚命使眼色,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你乖乖的啊,千萬別再壞我事。
姬蓮生:“細砂?你還好嗎?”
細砂立刻雙眼眯起,迷蒙地看向姬蓮生,拖長尾音,調子嬌嬌的:“大人……我真有些醉了,出去走走也好,免得叫大人笑話了。”
青蟬去扶細砂,誰知細砂按住她的手,轉眸看向姬蓮生:“我與青蟬都是頭一回來這裡,怕是轉頭就不識路了,不知道大人能不能……”
她讓姬蓮生陪她出去散酒。
說話條理這麽清晰,目的還這麽明確,醉?真好意思說得出口!青蟬不由得提高音量:“細砂!”
誰知姬蓮生應道:“好。”
姬蓮生與細砂一起出去了,臨走時姬蓮生讓青蟬在這裡稍等,至於她們要往哪裡去散酒,要散多久,一概沒說清楚。青蟬獨自坐在雅閣內,真的在等,等到一桌子菜都冷透了,等到酒樓內喧鬧的人聲都撤光了,等到日漸西斜,那兩個人還是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