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紅袖看著方才截獲的東西,那是一隻小小的紙鶴,染了青蟬的血,正在她手中劇烈掙扎。
此時風聲愈緊,天色陰沉,或許大雨將至。
雲紅.袖收起紙鶴。喉間泛甜,有氣血上湧,她背過身,將血沫不動聲色地咽了下去。
緩緩坐進輪椅,雲紅.袖面色平靜地看著眼前那汪湖水。水燈還未飄遠,光芒尤在,浮浮沉沉。
心裡默念寥寥幾個數,不出她所料,前一瞬那襲白衣仿佛還在山腰,轉眼間便已到了湖邊。
雲紅袖:“薑大人。”
薑無憂四下不見青蟬,空氣中又遍布她鮮血的氣息,目光驟寒:“青蟬何在?”
雲紅.袖慢悠悠轉向她:“薑大人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薑無憂逼視了雲紅.袖:“我以為你不會如此愚蠢!”
雲紅.袖看薑無憂動怒,那臉色竟是從未有過的生動。一時眼睛刺痛,便存心給對方添堵:“愚蠢又如何?”
雲紅.袖話語方落地,薑無憂上前一步,步伐間整個人如出鞘利劍,寒芒刺骨。綠蘿幾乎被她散發出的凌厲之氣割傷,慌忙解釋道:“薑大人!不是那樣,你誤會城主了!是妖龍!是妖龍傷了青蟬!城主大病未愈,不是那妖龍的對手,否則青蟬又怎會被那妖龍抓走?”
薑無憂恨極反笑:“哦?是麽,妖龍?”
阿芒是與薑無憂一道過來的,此時他衝上前,不能置信道:“你們方才說抓走青蟬的是……妖龍?”
雲紅.袖不屑於回答,綠蘿卻急於替主子洗清嫌疑,立即點頭道:“是,黑色妖龍!城主摘葉飛花傷了它一爪,卻還是沒能救下青蟬!”
阿芒後背一僵,頃刻間血色從臉上褪盡,薑無憂見狀不對:“可是想起什麽?”
綠蘿醍醐灌頂,指著阿芒怒斥:“這是在你的茶場,難道這裡有妖龍出沒你原本就知情!?半魚!你好大的膽子!若是傷到城主一分一毫,你們半魚一族該當何罪!?”
阿芒看著薑無憂,忽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
“綁在城門的凶犯頭顱無故失蹤,我不在意;昨夜有物窺探,我也不去深究——是我害了青蟬!是我害了她!哪怕我有一分的細心,青蟬今日便不會遭此大難!”
綠蘿一聽,這與自己設想似乎相隔甚遠:“你說此事與那凶犯有關聯?”
“我就不該去抓那凶犯!那與我何乾呢!”阿芒握緊雙拳,懊悔、憤恨地直跺腳,“那屋子地上有爪痕,角落裡甚至遺留有黑色鱗片,我竟大意至此!那凶犯在飼妖龍!他在用人心飼養妖龍!”
阿芒說著拔足狂奔,薑無憂看穿他心思,攔了他前路:“原先的棲所被搗破,那妖龍不可能還在原處坐以待斃。”
阿芒恨自己連累了青蟬,又怨薑無憂擋住去路,啞著嗓子吼道:“我要去找青蟬!那妖龍與我結下血海深仇,還不知會怎樣報復到青蟬身上!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找到她!”
雲紅.袖聽了,嗤之以鼻:“天地茫茫,你上哪兒找?就算走運被你找著了,憑你的斤兩,也未必是那妖龍的對手吧?”
阿芒被這一通嘲諷,發漲的頭腦冷靜下來,看向薑無憂,欲言又止。
雲紅.袖又是一聲嗤笑。
薑無憂想到青蟬不久前還在自己懷中安睡,如今卻生死不明。她閉了閉眼,又睜開,走到雲紅.袖對面,道:“將紙鶴給我。”
像是受到召喚,染血的紙鶴在雲紅.袖袖中奮力撲動。
雲紅.袖靠著椅背衝薑無憂冷笑:“你當真寶貝青蟬,時時看護尤不夠。這紙符給了她,原本是用來提防誰的?我麽?我便讓它化作齏粉,你又能耐我何!?”
薑無憂的口吻平靜而鎮定:“不必試探。你的要求,我滿足你便是。”
阿芒聽這二人對話,有些不合時宜地怔忪。頭頂烏雲翻湧,天色急劇變化,倏忽間,有猩紅雷電閃過。
薑無憂嘴唇動了,雷聲陣陣轟然而下。阿芒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麽,只見雲紅.袖眉頭蹙起,略一思索,放出了袖中紙鶴。
紙鶴一朝得到自由,展開雙翅騰向半空,身上沾染的鮮血似有線引,目標明確地朝著遠方飛去。薑無憂對阿芒說了個“走”,下一刻便已經只剩了影子。
雲紅.袖依舊坐在輪椅上,綠蘿看暴雨就要落下,婉言勸道:“城主,奴婢推您回去吧。”
雲紅.袖仿若未聞,隻突兀地說了句:“水神當真靈驗。”
她說這話時低著頭,綠蘿看不清她表情。靈驗?確實是靈驗,薑大人許諾永世不再踏足白鶴城,這不可謂不是好消息。
——只是城主看上去,為何並不高興呢?
“城主,您是遺憾沒能借助薑大人之力去對付姬大人嗎?”綠蘿自認對自家主子很有幾分了解:“薑大人主動讓步,已是如今最好的局面,若真把她逼急了,還不知她會做出什麽事來。再說哪怕她應承助您對付姬大人,又焉知她日後沒有異心,不會變成第二個姬蓮生?依奴婢愚見,這等危險的人物,既然殺不了,又拿捏不住,還是遠遠打發了好。”
雲紅.袖聽完,直直盯著綠蘿,問:“她的命是素圖救的,這個城主之位原本也是素圖的,她難道不應該替素圖守好這江山?”
說著,一聲冷笑:“為了青蟬,就這麽放棄了。……青蟬究竟哪裡好?她連給素圖提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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