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蟬一聽,這是還能與薑無憂再相處一陣的意思,立刻忘卻了之前的疑問,毫無主見地跟著她走進了客棧。
薑無憂詳細問了沈員外的地址,請客棧裡一個跑腿夥計去送信。那夥計冒雨跑進了黑夜,深一腳淺一腳地遠去了。
青蟬站在客棧大堂,身上裹的衣裳已經濕透了,滴滴答答往下滴著水。黑發自然也沒能幸免,張牙舞爪地貼著臉,形容是十足的狼狽。
薑無憂長久地沉默著,最終還是把青蟬領回房,不情不願道:“阿芒來之前,你可以先在這裡沐浴,換身乾淨衣裳。”
沐、沐浴?青蟬把頭搖成撥浪鼓:“不用、不用了……我擦一擦就好了,且也沒有乾淨衣裳可換。”
薑無憂的神色更加不情願:“我想也是。”說著眉頭蹙了蹙,又補充一句:“顯而易見。”
青蟬呆呆的:“……”
四下一片寂靜,門窗關著,外面的雨聲聽不太真切。依稀的一兩聲春雷,好像也是響在了天的那一邊。
青蟬上下牙關欲圖打架,因為覺得冷,她抱起胳膊,是那麽地可憐兮兮。
薑無憂不知較的什麽勁,更不知是在與誰較勁,只見她挺直脊背,別扭成一根釘子,釘在原地不知有多久,終於邁步動起來。
她從箱籠中拿出一套衣衫遞給青蟬。青蟬受寵若驚地望著她,磕磕巴巴道:“你的?……要給我換嗎?”
薑無憂將嘴唇抿成緊緊一條線,顯然是不屑於回答這種愚蠢的問題。
青蟬急忙擦拭手心,無比虔誠地接過來,捧在懷裡了才意識到自己太不會做人,竟連客套一下都不曾,立刻虛情假意道:“這多……不好意思。”
薑無憂似乎是輕嗤了一聲,又似乎沒有,她開門出去:“一會有熱水送進來,我去樓下等阿芒。”
青蟬如踩雲端,這樣輕飄飄的狀態一直持續到沐浴完畢。她展開沾染著薑無憂冷香的衣衫,覆住自己赤裸的身軀,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捂住臉,臉上是那麽燙,不用看都知道自己此刻是何等模樣。——薑無憂的衣裳無間隙地貼著她的肌膚,她被薑無憂的氣息牢牢包圍著,這樣私密的事情,光是想一想都足夠面紅耳赤,更何況成真了呢?
青蟬口乾舌燥,飛奔著拿起桌上的涼茶灌下去,正喝到第二杯上,猛然想起這是薑無憂用過的杯子,一口茶水就這麽全數噴了出來。
……
外面傳來叩門聲,青蟬火燒眉毛地跳起來,風馳電掣地將杯子擺回原位,還順勢抹掉了杯沿上的水漬。
“青蟬?”薑無憂的聲音隔門響起。
“來、來了……”青蟬一邊扇風給自己降溫,一邊磨磨蹭蹭地過去開門。因為心懷鬼胎,房門打開之後,她縮著肩膀衝薑無憂笑。
薑無憂看著門內的青蟬,她的身量比青蟬高,衣裳穿在青蟬身上並不太合身,是以青蟬卷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白白細細的手腕。也許是才沐浴的緣故,她的膚色被熱水蒸到泛紅,年輕人特有的那股蓬勃朝氣,隨著打開的房門,一並撲到了薑無憂臉上。
“阿芒來了嗎?”青蟬問薑無憂。
薑無憂:“沒有這麽快,傳話的夥計還沒回來。”
“是嗎……”青蟬想到自己穿著薑無憂的衣裳出現在她的視線裡,便忍不住要難為情。這一難為情,臉上更是紅透了。
薑無憂:“……”
“二位,不能進去再說嗎?這堵著門,雞湯面都要涼了。”店小二從薑無憂身後冒頭,他手裡的托盤上可不是正有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面?
薑無憂一時愣著沒動,店小二直接從她邊上擠進房內,招呼青蟬:“姑娘,這是按著吩咐特地給您下的雞湯面,驅寒好的很,快來趁熱吃吧!”
按著吩咐?誰的?薑無憂?除了薑無憂還能有誰?
這一瞬襲來的感動滿滿充斥了青蟬的心胸,薑無憂卻避過她,看向樓下大堂:“……噢?那個夥計回來了,我下去看看。”
青蟬:“……”
雞湯面差不多要全部吃完的時候,薑無憂才回來。青蟬抬頭,將最後的面條吸溜進嘴裡,探舌舔掉唇瓣上沾到的湯汁。
薑無憂:“……”
青蟬往薑無憂身後瞧:“阿芒沒來?”
“……他喝得酩酊大醉,已經在那個員外家歇下了。”薑無憂走上前,兩人一站一坐,青蟬便仰著腦袋問她:“那我怎麽辦?”
她的雙眸裡全是迷茫,明明未施粉黛,那五官卻比任何描畫都來得出挑。
薑無憂:“……”
青蟬:“……”
薑無憂用眼角掃她,毫無疑問這又是一個愚蠢至極的問題。
青蟬隻好自問自答:“我是去沈員外府上找阿芒,還是回茶場?……外面雨下這麽大,茶場有些遠了吧?”
她用商量的口吻,似乎是想得到薑無憂的建議,薑無憂如她所願:“既然如此,那就去沈府好了。”
“也對。”青蟬回身找到傘具,可要走不走的,又泛起了嘀咕,“夜濃了,阿芒又醉得人事不知,我就這麽跑去沈府……合適嗎?”
薑無憂:“……”
青蟬:“……”
店小二打門外經過,薑無憂讓他進來收拾碗筷。青蟬還絞著傘柄橫豎拿不定主意,一臉的躊躇。
薑無憂開口對小二道:“再要一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