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那聲“對不起”,聲音柔而軟,襲安的心裡“砰”一下,呼吸立刻就亂了。她不是會道歉的人,她知道,可是卻在這樣的場境裡毫不猶豫自然而然的說出來。襲安恨透了她的做作,渾身發抖,極力克制了才忍住摔掉電話的衝動。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對著電話譏誚的笑一聲:“我可當不起。”
莫妮卡張張嘴,她可以想象出襲安此刻的表情,她們以前在英國的時候也總是各站了一邊相互挑鼻子挑眼的,她身上有上海女人獨有的精致與挑剔,因為性格使然,她們的矛盾總是不可避免。可是後來,她是怎麽敲碎她的驕傲的……她想著心裡更澀,卻不覺得後悔,一徑溫柔著道:“我們很久沒聯系了,好好說話,好不好?”
“收起這套偽裝吧莫妮卡,這不像你,別叫我看輕了。”
“我只是想對你好,安,我真的很想你。”
“那麽,我要你放一個人,再關一個人。”
襲安閉著眼睛,手指早蜷成了團牢牢嵌進掌心。她只是在賭,賭莫妮卡對自己到底還存在多少情分。她想起很多事,她清晰的明白自己在做的這一切為的到底是什麽……那是清瑞的意願,她並不是非做不可,也沒有非做不可的必要——但是她卻一定要做。她要給自己找籌碼,找留在季家並且不會失掉自己尊嚴的籌碼。她不能讓季澤宇輕易得到自己,對於男人她是從來不信的,那麽只能從其他人身上入手。
“……什麽?”莫妮卡模模糊糊應一聲,襲安道:“一個被關的中國人,他傷了你們的人。”
“嗯?你的意思是……”
襲安道:“他被關是因為他打傷了對女學生施暴的外國兵。”
“你想我放了那個中國人,再審理那起強暴事件?”
“對。”
“那不可能。”她毫不猶豫便拒絕,襲安早料到了她的回答,心裡卻依然還是一涼:“你不肯?”
莫妮卡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急,語速也提快了:“你別誤會,不是我不幫你,只是這件事施行起來很麻煩,但是放人絕對沒有問題。”
襲安松了口氣,頓了頓,道:“我知道如果你想,一定有辦法的。”
“安你聽我說,因為身份的特殊性,案件很有可能被送回英國審理,而且,你希望看到那個女學生,一次一次被人提起這樣的遭遇,翻來覆去的詢問?”
襲安眼圈漸漸紅了。莫妮卡說的時候並沒多想,但是脫口而出之後後悔的直扯頭髮,又聽襲安一直不說話,急道:“CHERRY,CHERRY,對不起,我……”
“你說的一點不錯。”襲安打斷她,又朝話筒冷冷的笑。
“我們可以找些別的辦法,比如賠償……”
襲安漠然的聽著她的聲音,她說了很多的話,她的記憶裡,莫妮卡從來沒有一次說過那麽長的一段話,但是她說的什麽,卻怎樣也進不了腦子。到最後她只聽莫妮卡一聲一聲的喚自己的名字,她這才醒過神來,吸著鼻子道:“我讚同你說的……但是莫妮卡,有些傷害造成了,是怎麽也抹不掉的……就像你和我。”
“我想對你好,安,我想對你好。”
莫妮卡安靜下來,聽著襲安也不再說話,電流沙沙的,“卡”一聲,斷了。
那之後的事,襲安是斷斷續續在清瑞嘴裡得知的。那個被關的是虞子晟的同學,他關進去之後受了好幾頓毒打,又被莫名其妙放出來,更有探目請吃了酒席,那個受傷害的女學生家屬也在場,一頓飯自然是不歡而散,但也沒有再聽到什麽風聲了。
襲安看著清瑞安然的側臉,心裡微黯,莫妮卡真的做了,她原就是希望她這樣做的,但現在真做了,又說不出的自厭。
清瑞自然是不懂襲安的心思,只是淡淡眯了她一眼。她坐在搖椅上,襲安靠牆站定,被她取名叫做“莫妮卡”的波斯貓乖巧的團著雪白的身體打瞌睡,襲安蹲下來,摸摸它光滑的皮毛,突然的,抬頭衝清瑞笑了下:“不知道什麽人知道了你的心思,暗地裡幫著你呢。”
她的笑光豔燦爛,清瑞別過眼,道:“什麽高興的。”
襲安卻搖搖頭,把到嘴的話咽進了肚子裡。她本來是要來告訴她事情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自己找了莫妮卡的原因,但是終究沒能說出口來。
清瑞這些天來心情都很好的,雖然她也只是和以前一樣安靜的坐著、站著、躺著,但是襲安就是知道。
……她開心就好。
【23】
清瑞的好情緒並沒能維持幾天,因為虞子晟來了。虞子晟來過之後清瑞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一個上午。到中午的時候季澤宇帶了寧兒過來吃飯。這已經是九月末,殘熱想方設法的燒灼人的神經,清瑞臉色差的很,拿出虞子晟捎來的姨母做的糯米糖藕給寧兒吃,看他吃的吧唧吧唧的很是歡快。她又抽出帕子給他擦嘴,襲安在一旁看了,道:“寧兒多大了?”
寧兒嘴裡塞的滿滿,小臉鼓嘟嘟的,他睜著大眼睛伸出五個手指頭來,搖頭晃腦一陣,奶聲奶氣道:“五歲呐。”
襲安本來對小孩是沒有很大的喜歡的,但是近來受清瑞影響,也漸漸覺得逗弄孩子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寧兒生的好,半長的頭髮軟軟搭在腦袋上,她過去擼他頭髮,用手指圈出個小揪來,笑道:“喊姨,寧兒喊我安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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