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哭,一點都不想,可是淚水忍不住。林申說她們之間再無可能,如果蘇容執意要,她們可以做朋友,最普通不過的那種。
那是在她和季維安從英國回來後。蘇容的手機沒有帶出去,裡面顯示有未讀短信。蘇容一字一字看著,每個字都認識,卻拚湊不出意思。
林申在短信中說:“以後不要來找我,我們有彼此的生活,互不打擾比較好。”
蘇容對著手機發抖,季維安打開門,她緩慢地回頭,他看看她,選擇離開。
蘇容深吸著氣,顫抖地按下回復鍵。她說你答應過奶奶,你答應過她會好好照顧我。
那是遲了一個星期的回復,林申理所當然沒有再回過來。蘇容心裡悲涼,又當作林申已經默認,在拍完新片後驅車去找她。
蘇容停在門外有片刻的躊躇,最後還是自己開門進去。林申不在家,蘇容拐進她房間裡打開衣櫃,裡面滿扎的都是她沒有印象的衣服——也對,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她轉去洗手間,洗漱用品只有一套,她安下心,至少現在林申是一個人住著的。
她給林申做了飯,等著她回來。林申開門見到她並不吃驚,默默放下畫夾,洗了手過來吃飯。
蘇容幾乎沒有吃,她只是盯著她看。
林申頭也不抬,吃完飯打開電腦沉默地上網。蘇容洗碗的時候回頭望,電腦屏幕的光照在林申臉上,她的頭頂是一盞光線柔和的燈,蘇容忽然產生源於家的歸屬感。
那天晚上蘇容留了下來。她躺在床上,林申背對著她,深夜裡很安靜,蘇容突然覺得冷,她湊到林申身旁取暖,林申沒有動,她就鼓起勇氣抱住了她的腰。
她悶在林申背後深吸她的氣味,好半晌,林申的聲音響起,冷冷清清的聲調,沒有一點情緒起伏,她說:“我們之間再無可能,如果你執意要,我們可以做朋友,最普通不過的那種。”
蘇容圈緊她的腰,吻急切地落在林申的後背,她怕來不及——或許已經來不及。她急於抓住一切林申可能會回心轉意的機會,她想和她在一起,她完完全全從頭至尾都只是林申一個人的……她甚至抓了林申的手貼著自己。
林申卻甩開她的鉗製,說,蘇容,我已經沒有辦法碰你,我有心理障礙。
她嫌她髒?
蘇容悲痛到極點竟然哭不出來,她笑,瞬間有一種毀掉整個世界的衝動。可是世界不為她而轉,即使那些為她瘋狂的影迷們褪去熱情後也有各自的生活,不需要“Lena”這個人介入的生活。
林申能夠狠心至此,蘇容想自己為什麽會落到這副田地呢?她本可以不去拍片,欠Peter情可以用別的方法來還,可是Peter吃透了她,他找人打了林申,林申腹部中刀,流血過多差點死亡……蘇容別無選擇。
林申一直以為那是搶劫事件,她至今不知道事後的真相是什麽。
蘇容怨毒地想自己這樣難熬,可是為什麽林申還能活地如此自我,她犧牲這麽多,可是林申卻能輕飄飄一句“我有心理障礙”就抹煞乾淨?
她應該告訴她,把事情源源本本告訴她,生活地沒有希望,為什麽不拉著她一起下地獄?蘇容咬牙,眼眶通紅。
可是她終究狠不下心。她總是記得之前那個夏天,她和林申並肩躺在床上,老舊的風扇發出破敗的聲響,林申附在她耳邊小聲呢喃:“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你,我,還有奶奶。”
奶奶已經不在了,她們也疏離至此。蘇容想誓言是最柔弱的東西了,經不起波折,輕輕一碰就灰飛煙滅。
她坐在沙發上看著時間發呆。秒針悉悉索索地走著,轉過一圈,又是一圈。
蘇容接到小吳的電話,說去賓館沒有見到她。蘇容隨口說自己正開了車在街上逛,小吳便叮囑,說五點二十五的航班,千萬不要遲了。
蘇容收了線,眼皮發沉,她已經有很久沒有合眼了。
她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遛走,時針漸漸指向1,林申還是沒有回來。蘇容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
她捧了水洗臉,臉色太過可怕,她給自己化了點淡妝。重新戴上墨鏡,她換下拖鞋,收好,把腳伸進了自己穿來的高跟涼拖裡。
門就在這時被打開。
林申拎著一袋子東西回來,掃了眼蘇容,也沒說什麽,連鞋也不換直接往裡走。
蘇容摘下墨鏡,靜靜地看她。
林申打開冰箱,把袋子裡面的東西一樣樣塞進去,末了回頭,問蘇容:“你吃過沒有?”
蘇容下意識搖頭。
林申揪起眉,取了兩個蛋,走去廚房給蘇容下面。
蘇容第一次吃到林申煮的面條是在十四歲生日那天,那天的面裡有一片火腿,兩個蛋,蘇容連湯也全部喝光了。林申說蘇容,等我長大了,一定給你買最好的生日禮物。
蘇容暗暗笑,帶著一嘴面湯湊上去親林申。那時候她們真的很小,“長大”對於她們而言是一個太過遙遠的詞匯,可以空口許下很多承諾,卻並不需要去一一實踐。
面很快就好了,蘇容脫下鞋,光著腳走過去。林申把面撈上來,擱在桌上,又把筷子擺在碗沿上。
蘇容說不出話。
林申把冰箱打開,取出兩個蘋果,一瓶酸奶,一袋餅乾,裝進塑料袋子裡放在桌上:“路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