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體的異狀突如其來,商粲勉力抑製住體內的暴動,而秦意束手立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太不講禮數了,商粲。”
她面上慢慢冷了下去,沒頭沒尾地開口道。
“——你落入忘川那天,是在落水之後進了我的幻境。”
“不管你相不相信也好,你被忘川卷走不是我做的手腳,我只是趁機行動而已。你在落水時看到的幻境裡的‘秦意’就是由我親自去扮演的。”
“但我好像扮的不太好。”秦意勾了勾唇,眼中竟似有幾分柔情,“你能破了幻境,大概就是因為我被你看出了端倪吧。”
“也沒關系,我不後悔,畢竟能再見到那時候的你是很稀罕的事情。”
商粲聽的一陣惡寒,面上露骨地顯出嫌惡。她體內冷熱交替,讓她頗為難受。好在此刻劇痛已經過去,身體的狀況似是又有好轉的趨勢,商粲抓住眼下秦意不知為什麽突然講起這些事的時間,暗自調息。
“而且……雖然最後沒能成功,但你確實喝了幻境裡的藥。”
秦意自顧自說著,看向商粲,微微一笑道:“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在你身上種下了一重未啟動的術式,隻做個後手用。”
“……”
心中的警戒感瞬間升至最高,商粲抬眼看向秦意,看到她面上忽的隱去了笑容,面無表情道。
“本來一直沒想好該怎麽使用它比較好,但在把你帶到這裡來之後就突然有決定了。”
“——現在,在你身體裡有一重……只要你想到你師妹、就會讓你的經脈受傷的術式。”
“——”
秦意這話放在這個情景中實在顯得荒謬,商粲理解的速度慢了半拍,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遲遲地意識到秦意在說什麽鬼話。
只要自己想到雲端的話——
在這個名字在腦海中出現的瞬間,原本已經趨於平靜的血氣就立刻不講道理地翻湧起來。商粲胸口如遭重擊,抑製不住的鮮血自唇角流下。
在疼痛和不適中,她卻像是被自己的這副荒唐景象逗笑了,低低笑了幾聲。
“笑什麽?”
商粲的笑似是讓秦意的心情更加惡劣了。秦意冷聲道,突然欺身上前,伸手去拭商粲唇邊的鮮血,被商粲毫不客氣地捏住手腕,頃刻間就燒掉她半條手臂。
她沒有掙扎也沒有痛呼,只是像感覺不到似的歪了歪頭,身子微微一動,就將手臂連帶衣物都重新生出,慢慢活動著手腕。
“誠然。”盡管沒再試圖動作,但秦意仍直直看著商粲,像是自言自語般縹緲地說著,“我設下這重術式的時候,是想著要削弱你的,好方便我取你的性命。”
“但是、但是商粲。”
她深深看著商粲,從對方漠然的雙眼看到染了血的唇,又緩緩移到這人被自己吐出的鮮血染紅了的前襟,緩緩勾起唇角,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但是挺奇怪的,我現在、好像不太開心。”
那可真是太好了。
商粲才沒心思去管秦意突如其來的情緒低落,她抬手用力抹去唇邊血跡,沒拭乾淨的深紅色在唇邊拖出長長血跡,襯得她常年蒼白的臉色倒有了幾分豔麗的氣色。
只要想到雲端就會受傷……真是不講理。
逐漸習慣了細密的疼痛,商粲直起身來看向秦意,唇邊噙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秦意皺著眉,眸光漸漸沉下去,“還在和我說話的時候就去想她,商粲你、是不是太失禮了?”
商粲不禁失笑,道:“這不就是你希望的嗎?”
大費周章地把她帶到這個幻境裡,讓她重新看一遍這段傷痕一樣刻在腦海最深處的記憶。
她腦子裡當然會全都是雲端。
商粲不得不承認,這是個成功的陷阱。就算是已經點明陷阱主旨的現在,她也完全沒有辦法在心中隔絕雲端這個名字。
雲端現在在哪裡?她怎麽樣?有沒有被秦意襲擊?
——在那個七月十七日,她被無憂所傷的時候……是不是很疼?
這個問題商粲恍恍惚惚想了十年,她自知再沒機會問出口,所以只能作為一道錐心刻骨的罪責,日夜不敢忘。
灼燒般的疼痛漸漸化為如影隨形的苦楚,商粲下意識撫上自己的胸口,唇舌之間滿是腥甜。
她恍然間突然覺得,無論身上有沒有被下這道術式,對她來說好像也都沒有什麽區別。
“……”
一直看著她的秦意沉默了半晌,突然自嘲般地輕笑一聲,刻意地鼓了鼓掌。
再抬頭的時候,她面上的神情已經恢復了最開始時那副似笑非笑的高深莫測,語氣中滿是浮誇:“對了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來著——”
“你師妹的血、好喝嗎?”
瞬息之間,秦意面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踉蹌著退了兩步。
沒有武器,也沒有任何花哨的架勢,商粲只是純粹地揮動了拳頭,然後不假思索地衝上前去再度追擊,又將猝不及防的秦意攔腰踢開幾步遠。
“……急什麽。”
冷不丁挨了兩下,秦意在商粲再次面無表情地揮來拳時堪堪避開,閃身離她遠了幾步,冷笑道:“就這麽聽不得這個問題嗎?”
商粲似是半點都不想和她多費口舌,一個響指召出數條手臂長的火龍,咆哮著向秦意衝過去,自己則向天空伸出手,幻境的天空再次扭曲,有明亮的赤金色從中隱隱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