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聽裴琛把話說完,商粲輕吐了口氣,低聲開口道。
“堂堂琨瑤君,難道察覺不到妖氣直指這裡嗎?”
“……”
裴琛抿緊了唇,仔細打量了商粲一番,又掃過安靜持劍立在她身側的雲端,面帶愧意地低下頭,用不會被擂台上的人聽到的聲音說道。
“……道友見諒,為免引起恐慌,不得不這般說。”
“妖物使用妖力,不受靈力結界影響,只有我等修士作繭自縛……”裴琛自嘲地搖了搖頭,“若是說出妖物針對我們而來,怕是會有道友會……難以冷靜。”
“但天外天內山的前輩正在除妖救人的路上,這絕非謊話。”
裴琛說著,稍松了眉頭,溫聲道:“裴琛定會竭盡全力護住這裡,諸位道友都是人中之龍,玉山君與雲中君更是——”
“這種時候惦記起人家來了?”
他話說到一半就被商粲突兀打斷,裴琛一愣,卻見商粲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顧自轉向始終未開口的雲端,對她往擂台上側了側頭。
“你從擂台上下來做什麽?我們還沒打呢,還不快上去。”
自打她上次吃了雲端的糖餅之後,商粲就再不複那副曾經裝出來的有禮模樣了。裴琛對她無所顧忌的語氣聽的微愣,暗想著竟有人對雲中君這麽說話,這可真是——
“你又不上去,我自然要下來。”
作、作為打擂台的對手,雲中君這話雖然沒錯……
但總覺得好像意有所指。
裴琛心中一動,看向雲端,對方仍是那副煙眉皓目的淡然模樣,只是直直看著商粲。
商粲心中有些焦急,卻無瑕再去回應她,畢竟——
“吼——!”
屬於妖獸的嘶吼聲震天而起,眾人此時才赫然發現擂台四周都已經被妖獸包圍。妖獸在園林、草木、甚至角樓之上探出身來,個個形容古怪猙獰,如看著盤中餐一般看著聚成一團的修士們。
然後嘶吼著衝向擂台。
*
到底有多少。
商粲旋身斬落一隻鳥妖,來不及抖去劍上的血,就借著落勢斜斜刺入另一匹妖獸胸口。
已經殺了多少隻她數也數不清,其實來的似乎大都是些修為低微的妖族,連人形都化不出,單個來看都好對付的很。
只是這數量多的驚人,修士們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應對來自四面八方的襲擊,稍有懈怠就容易被鑽了空子。
裴琛帶著天外天弟子守在擂台與內山的通路上,楚銘則帶著青嶼弟子在擂台外圍結陣抗妖。擂台上的修士們雖有忙亂,但仍算穩固,有受了傷的修士就會被護到擂台中心,交予擅長醫術的修士治療。
商粲擋在外山門通往擂台的路上,迎著的是最猛烈的妖潮。雖然用不出多少靈力,但她劍招利落迅疾之極,獨個兒就能為擂台上的修士分去不少負擔。
而陪在她身側的人,縱然是在與妖群爭鬥,招式身段卻依然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那劍勢凜冽清澈如雪意,是雲端——雲端。
可惡。
商粲咬緊了牙,壓著心中不安又朝雲端靠近兩步,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才稍稍松了口氣。
還好,雲端仍是一身雪白衣裳,半點血跡都沒沾上,看來還算遊刃有余。
商粲自己選擇不上擂台是因為擂台上擠擠挨挨站了幾百號修士,空間太過局促,而她的作戰方式本就偏向無所顧忌的隨心所欲,在擂台上反而束手束腳。
或許雲端她也是有這重考量才會離開擂台,但……
……但依商粲的本心來說,她就想讓雲端好好地呆在擂台上。最好是被重重的修士護在最中間,讓一匹妖獸都近不了雲端的身。
但雲端就是像鐵了心似的站在她身旁,怎麽都不肯上擂台去。
商粲劍光急轉,逼退一眾妖物,來到雲端身側。
“雲中君,行行好。”
她手上出招不停,一個照面就奪去幾隻妖獸性命,向雲端搭話的語氣卻十足的輕松隨意。
“我那個——那個師妹,你也見過的。”
“她現在在擂台上,我……不太放心她。”
商粲說著,偷偷瞟了眼雲端清冷若仙的側臉,斟酌著開口道:“雲中君能不能……去擂台上幫我看看她?”
這當然是她百忙之中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借口。
話裡說的就是挽韶。那家夥身為花妖,其實不受靈力結界限制,但因此卻反而只能混在擂台上面,裝作是得了靈力的樣子才能不暴露她實際上是在用妖力。
花妖不擅作戰,雖然挽韶的實力不足以清繳襲入天外天的這些妖物,但比起大部分修士來還是綽綽有余。雲端如果上去了,挽韶也能幫著多看顧著她些,總比她現在這樣在最前線呆著來得好。
商粲自覺自己和雲端在天外天勉強得算是有幾分交情,雲端又是外冷內熱的性子,吃軟不吃硬,如果她直說讓雲端上擂台卻沒有用的話,那她找個說得過去的好借口總行了吧?
商粲心裡算盤打得啪啪響,又加碼道:“就算我欠你個人情。”
話音落下,商粲卻沒能很快得到答覆。
像是沒聽到她說的話似的,無憂劍光仍如流水般傾吐著,眼下雖無靈力,它卻仍是削鐵如泥的利器。持劍者面無表情,劍招清靈飄逸,直到清空了二人周身三尺內的妖物,她才終於轉向商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