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走後,商粲站在原地伸著脖子對著她離去的方向看了半天,楚銘覺得她活像是隻鼴鼠,好笑的拍拍她肩膀。
‘別看了,人都沒影了。’
商粲默默瞪他一眼,袖著手向回路走去。楚銘連忙跟上,這次死活不肯讓商粲離開他的可控范圍,緊緊跟在她身後半步,一路上都不肯消停,義正言辭地絮絮叨叨,從‘你這人真是太胡來了’說到‘不是說只是去看看嗎?怎麽看到妖堆兒裡去了?’,商粲愁眉苦臉地嗯嗯啊啊應著,隻恨自己戰鬥之後體力虧空沒辦法跑的再快些。
好容易挨到出了山林,她方向一轉,來到雲城城主屍體前。二人神情肅穆的雙手合十,為他默念了一段往生經。
商粲沉默地探過身去背起城主,男子的屍身已經有些僵硬,好在她修為在身,也不覺得多麽沉重。楚銘看看她神情,收回了想要去幫忙的手。
二人回到雲城,又帶著其他弟子往返幾趟將城外屍身一一帶回,死相淒慘無法挪動的則只能就地葬下,取身上飾物回去給眾人辨認。百姓家屬無不淚水漣漣,青嶼眾人施以安慰,並幫著在城外埋葬了屍體。
‘妖潮過境,實在是天災。’了事後返回雲城的歸途上,楚銘唏噓道,‘眼下這位雲城城主家中多人已逝,僅留下他女兒……這可如何是好?’
‘……’商粲沉默半晌,心中分外的不是滋味兒,鬼使神差道,‘如果她願意的話……可以留在青嶼。’
‘啊,說得有理,我方才也在想來著。’楚銘了然地點點頭,面上若有所思,‘她方才受了傷,傷口處流出的血液實在……靈力充沛。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體質,想必定然是個修仙的好苗子。’
方才在生死關頭走過一遭的商粲倒是沒注意到這回事,皺起眉道:‘是嗎?我隻覺得她身上有股清甜的味道,聞著很舒心。’
楚銘一時啞然,難以啟齒般吞吞吐吐問道:‘……你這人、幹嘛沒事聞人家氣味?’
‘你別胡思亂想行不行!我只是在護著她的時候不小心聞到的!’
商粲不知為何羞惱起來,好在楚銘與她結識時日已久,也不去深究,從善如流地轉移話題道:‘你說,那雲端如果去了青嶼,她會去哪一峰?’
‘哪一峰?’他隨口一問,商粲卻反應頗大,用一種‘你在說什麽胡話’的表情看著他,‘當然是我玉衡峰。’
‘你這話是不是太自信了。’楚銘嘖嘖幾聲,‘雖然是望月師叔帶她回去的,但望月師叔到底在峰主裡年紀最輕,眼界又太高,肯收的真傳弟子到現在只有你一個,全青嶼屬你們玉衡峰人丁最單薄,真爭起來,望月師叔未必爭得過。’
他說的其實還算中肯。望月雖然不肯與商粲明說,但商粲推測她大約是二百余歲的年紀,已是對常人來說難以想象的年紀,放在修仙者眼中卻還是個年輕人。這人十幾年前還只是玉衡峰下的首席弟子,若不是上任玉衡峰主在與魔宮妖人的爭鬥中不幸逝世,也輪不到望月來坐這個位置。
望月天資甚高,只是她心氣兒也高,對收徒要求頗為苛刻,天資長相才情缺一不可。是以十幾年來她門下也隻得了商粲這一個徒弟,讓商粲輕輕松松當了個首席弟子。
雖然還有外門弟子在,不至於讓偌大的玉衡峰上只有她們兩個人居住那麽淒慘,但說起來到底會讓人覺得玉衡峰門庭衰敗實力不濟。望月這些年也不是沒有過其他想收的徒弟,只是頻頻失利,被其他峰主截了胡。
‘老頭們搶肯定是要搶的。’商粲倒沒什麽緊張感,懶懶拖著聲音回他,‘但是搶的人多了,主動權就都交到雲端手裡了。那可就跟他們沒關系了。’
她與雲端說起來不過相處了十幾分鍾,卻莫名有種水到渠成的篤定感。
楚銘揚起眉毛:‘你就這麽確定雲端會選玉衡?她若是有心想潛心修行,資源和實力更強的那方明顯更有優勢——嗯?你的玉牌呢?是不是掉在林子裡了?’
這人真是說話跳脫的很,商粲一邊腹誹著楚銘一邊漫不經心的去摸自己腰間,結果真就摸了個空,一驚之下才想起來自己那時為了保護雲端把玉牌給了她,轉了轉眼睛應道:‘我給雲端了,剛才忘了拿回來。’
‘給——什麽?你把隨身玉牌給別人了?’守規矩的楚銘把眼睛瞪得溜圓,顫巍巍的抬手指著她,‘商粲你不要告訴我你剛才在和狼妖打架的時候就已經沒帶著玉牌了!’
商粲不自在地別過頭,應道:‘是啊。’
‘胡鬧!’楚銘氣得一蹦三丈高,泛起一陣後怕,‘那狼妖修為高強,就算是你知道望月師叔很快會來,也不能、不能把這種保命的東西給別人,你不要命了?!’
‘……我既然受人之托,那總得把事辦穩妥點兒。’商粲自知理虧,底氣不足地小聲嘟囔著,‘我要是受了傷可能還有救,她那小身板,可不能出什麽問題。’
“你——”
‘所以說,你看雲端都拿了刻著我名字的玉牌了,就已經算是我們玉衡峰的人了。’
商粲理不直氣也壯,對著氣得俊臉通紅的楚銘粲然一笑。
她眼睛明亮,細碎的映著透過浮雲灑下的日光。
‘別肖想了,她只會是我的師妹。’
*
眼前一片漆黑,回憶裡卻是彩色的。商粲笑了笑,輕呼出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