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韶笑眯眯的,她把額頭上細碎的劉海捋了捋,一隻手托腮,看著江遲笑得好溫柔。
江遲把筆記本收好,上課鈴聲響起來了,她拿了一張數學試卷,邊做選擇題時,邊有點懊惱,其實她是想問秦思韶喜歡哪種男生?她可以往那方面去湊合,可是性格可以改,她性別改不了啊。
江遲把這份情緒甩開,當務之急,她是得好好學習,進火箭班。
到了月底,學校的第二次月考開始了,因為這次要分班,所以學校格外重視這次考試,在考前還開了一次家長會,通知家長們這次考試的重要性。
江遲和江平安的家長會是外公外婆開的,舅媽沒時間,自從那件事情後,雖然舅舅舅媽沒離婚,但舅舅很少回家,舅媽也重新工作,她把很多時間花在工作上,而不是江遲和江平安身上。
江平安沒說什麽,他怕江遲不適應,還安慰江遲,大人有自己的生活,總不能一輩子都圍著孩子打轉。
江遲很開心,比起照顧家庭,舅媽更喜歡工作,她更享受工作帶來的成果和自豪。
秦思韶依舊沒通知她的父母,她的爸媽也不管她。
但秦思韶會經常給鄉下的爺爺奶奶打電話,比如這次,她就和奶奶說了分班的事情。
秦奶奶一直住在鄉下,從沒讀過書,也不認識字,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的人民醫院看病,對她來說,南城太遠了,她只知道是省城,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她曾想過去省城看望兒子兒媳婦,他們不讓,連住在哪裡都沒說,只能作罷。
家長會結束後,秦思韶拿著成績單拍了一張照片,她就捏著手機問江遲要不要去操場,江遲說要。
江遲看到秦思韶把那張照片發給了一個叫五嬸嬸的人,那邊的人發了一條語音過來,說的是當地方言,江遲聽不懂。
秦思韶回了一句方言過去,她們那裡的話,江遲一句話都聽不懂,唯有那個聲調,特別嗲,江遲第一次聽到她和奶奶打電話時,還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像是在撒嬌一般。
到了操場後,江遲找了一棵大樹靠著,她把手機摸了出來,刷新聞八卦。
秦思韶站在一旁,她撥了一個視頻通話。
她那個五嬸嬸接通了,說了一句:“你奶奶在呢,我剛把成績單給她看了,說你是你們學校的第一名,她高興得都掉眼淚,一直哭。”
她把手機給了秦奶奶,秦思韶終於看到了奶奶蒼老但慈祥的面龐,她眼睛也濕潤了,和奶奶說話,一會說學校的事情,一會說考試成績,一會又說到江遲,說自己在學校裡的小樹林裡,她同學陪著她一起過來的。
她說了很久很久,絮絮叨叨說了半個多小時,又和五嬸嬸說了幾句話。
最後,秦思韶還站在教學樓後面,拍了一張照片發了過去。
江遲把手機放好,她看到了秦思韶紅紅的眼睛,她在抹眼淚。
江遲的手伸進了校服口袋裡,沒帶紙巾。
她笑了一下:“過幾個月就要放暑假了,回老家陪爺爺奶奶。”
秦思韶重重點了下頭。
去食堂吃飯來不及了,最後兩人去商店買了個麵包,兩人背靠背坐在草地上吃麵包,秦思韶終於說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不是簡單的一筆帶過,而是詳細而又清楚。
“我媽懷上我的時候,別人看她的孕肚,說是個男孩,他們都挺高興的。”
“我是村裡生下的,她生我時沒去醫院,摔了一跤我就生下來了,是個女兒,他們特別失望。”
“我們村子裡扔了不少女嬰,也有些人家生了女兒就淹死活埋了,那時他們就想把我扔到家附近的池塘裡,我爸那邊的親戚都同意了,我爸媽也答應了,最後我奶奶不同意,說她來養我。”
“我媽連月子都沒坐,就和我爸回南城了,那時我才出生一天,沒奶喝,我奶奶也不懂,就把親戚送給她的奶粉給我喝,村裡人說嬰兒要喝嬰兒的奶粉,她就買了一罐,她沒錢了。”
“她就抱著我去村裡到處討奶喝,有個嬸嬸也生了個孩子,我奶奶就拿雞和雞蛋跟她換奶,喝了半年多,她就給我喂雞蛋羹和米糊,帶到一歲四個月時,我大姑和伯伯把他們的孩子送回村裡讓我奶奶帶,總共五個小孩。”
“他們比我大,愛欺負我,總是打我罵我,奶奶給什麽就搶什麽,他們幹了壞事就說我乾的,我奶奶就打我。”
許是剛和奶奶說了很多話,秦思韶的話也多了。
“我那時小,也挺早熟的,也有人說我多余,不配活在這個世上,我就回家問奶奶,什麽是多余人,她就抱著我哭。”
“哭過之後,她就去村裡那家人吵架,也就是那個時候,她起了把我送到我爸媽身邊的心思,村裡人和她說,我呆在村裡,說不定讀個小學或者初中就要嫁人了,但是城裡教育好,說不定還可以上大學。”
“我第一次見到我爸媽我六歲,只知道奶奶不要我了,那時候我特別恨她,就想著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回去罵她讓她後悔。”
“到了南城後,我還是恨她,我記得村裡小商店的電話,從不給她打電話,也不回去看她。”
“六年級那個暑假,我爸媽又不準我讀書了,我就跑回了老家,村裡的人見我回去,就和我說起這事,說我奶奶總是念叨著我,每一年都盼著我回去,偶爾還會等在我們坐車的地方,和別人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