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鹿鳴放軟了語調說,“叔叔,我們盡量不打擾你們,很快完成調查。調查了之後你們才能領到保險金,請您理解我們的工作……”
老父親繼續板著臉,“我們兒子沒死,他還會回來的,請你們不要來騷擾我們了。”
老母親躲在他後面,默不作聲地盯著兩個小姑娘,似乎有點於心不忍,就勸著說,“之前也來了一群人說要采訪我們,結果報道出來的新聞說是因為我們的孩子才出事的,有很多人來找過我們,我們曾經被堵在家裡不敢出門,但是也沒搬家,這是因為我和老頭子都相信他還會回家的,飛機失蹤肯定不是他的錯,我們就在家裡等他……”
許言,“兩位請理解這是我們的工作,我保證調查結果不會外泄,也保證不會有新聞報道干擾到兩位,一切都會合法合規地進行。”
停頓了一下,見到兩位老人明顯還在遲疑,許言繼續說,“其他的人員我們都會進行調查理賠,如果唯獨只有你們家沒有履行正常手續,反倒會讓人對你們有了其他的懷疑和想法,有時候做了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卻不一定會有好的結果,因為並不是人人都正直善良。”
老母親也跟著勸了,“許小姐說得對,我們不配合反而會顯得心虛,要不然就讓他們進來吧?”
老父親哼了一聲,終於從許言他們面前側身空出了通道,但什麽也沒對許言他們說,而是自己坐下來說,“你別管他們了,把肉端出來坐下來吃飯。”
老母親應聲,示意許言他們進來。
許言和周鹿鳴進了臥室,發現裡面一塵不染,床鋪、書籍、窗簾布、地板和桌面都光亮如新,就好像裡面有人一直住著似地。
“他的房間我們常常打掃,就等著哪一天他回家了,能睡個好覺。”老母親的眼眶有點發熱,抹了抹眼角,“你們需要什麽都和我說,我和老頭子吃飯了,他腸胃不好,不能餓。”
“好,謝謝阿姨。”周鹿鳴微笑著說。
等她走了之後,周鹿鳴收斂起笑意,“兩位老人家真可憐,他們的兒子不會回家了,卻一直在等著他……從今天開始,他已經被宣告死亡,他的名字也即將被抹去,戶口要被注銷,留著他的房間打掃他的房間又有什麽意義?僅僅是心靈上的寄托……”
許言走到床邊觸碰了一下好像是剛剛曬好的散發著陽光味道的松軟的棉被說,“那是因為在他們心中還沒有放棄希望,他們對保險賠償無動於衷,想要的只是兒子能夠平安歸來,或許他們的余生都會用來等待……對於老人家來講,有精神寄托比其他的事情更重要,這是他們往後的生活支撐。”
周鹿鳴癟了癟嘴,她根本無法理解親人之間的這種牽絆,父母之愛對她來說太過遙遠,因此也無法感同身受。
“他們在聽說我們是保險調查員的時候有一點異樣,不是因為心虛,而是因為抵觸,因為接受了我們就等於接受了他們的兒子已經去世的事實。”周鹿鳴說,“這下我能理解了,許小姐,你真是令我感到意外,你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要充沛豐富。”
許言掃視了一圈房間,“不要妄圖揣測我的心理。”
“這個房間過分乾淨整齊經常被打掃,我們還能找到線索嗎?”周鹿鳴問。
許言說,“雖然經常被打掃,但他母親應該沒有挪動過擺設,從整個房間的布置上看,他是一個極度自律、追求完美,也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雖然我很不想顯得很笨,但你為什麽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周鹿鳴問。
“作為副機長他很年輕,天分和智商都需要達到一定高度。他房間裡的書籍分門別類,擺放整齊,他的一切物品幾乎都收在抽屜裡,而且也都很整齊,從往往是一個自律和追求完美的人才會這樣。”許言說。
周鹿鳴抬起頭看見房間的陽台上擺了一個拳擊沙袋,看來副機長平時還熱愛健身。拿起副機長擺在床頭櫃上的個人照,周鹿鳴歎息說,“可惜了,一個前途光明的大帥哥,就這麽沒了。”
許言盯著床看,她覺得這張床有點不對勁,迅速掃了一眼外頭,許言對周鹿鳴說,“躺上去。”
“啊?”周鹿鳴一臉奇怪,許言突然提出這種要求,如果不是了解許言為人還以為她要對自己做什麽。
許言將她按倒在床上,自己則在床邊觀察。
“這張床好像從來沒有人睡過,正常的床如果有人躺著,多多少少都會留下一點凹下去的痕跡,但是這張床完全沒有這種痕跡……”許言思考,語速變慢了一些。
“或許是因為這床墊的質量很好?無論怎麽睡都不會凹陷?”周鹿鳴翻過身側著托著腦袋看著許言。
“不對——”許言按了按床墊,“我研究過這種床墊,非常容易凹陷。”
“你為什麽研究床墊?”周鹿鳴抓住了亮點,很奇怪地問。
許言突然想到了什麽,俯身蹲下去看床底,但在彎腰的時候臉色猛然一變,直起身讓周鹿鳴下來鑽床底下去。
“為什麽你自己不去?”周鹿鳴不情不願。
“因為我是你的金主,給你發工資乾活。”許言義正言辭。
周鹿鳴鑽入床底,她發現這床比普通的床要高,很容易就鑽進去了。
“仰面看看。”許言蹲在外面說。
周鹿鳴翻了個身,大概是因為副機長的母親經常打掃的緣故,床底下沒有多少灰,她也少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