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是從孤兒院回來後產生的。

　　還記得當天， 是近十幾年來C市最大的一場雪。

　　落在周細頭頂的雪， 在周細進屋子的三分鍾，融化在了帽子上。

　　那時，周細完全沒有注意這些小事， 她急匆匆的換了拖鞋，叫了兩聲爸媽。

　　阿姨對她說周媽媽出去玩還沒回來，周爸爸在書房。

　　周細點了點頭， 直奔書房。

　　推開門， 男人坐在紅木椅上， 正翻閱著不知從哪淘來的古籍。

　　周余承看著凍紅雙臉的周細，眉頭一皺，心裡雖心疼， 但嘴上說出來的卻是：“臉怎麽凍成這樣？不知道多穿點嗎？”

　　周細手摸了摸臉，笑著說：“我沒注意。”

　　周余承把書房空調遙控放到周細的方向，接著低頭繼續翻著書。

　　等到周細拿著空調調溫度時，周余承沉聲問：“怎麽這麽晚回來？那個孩子怎麽樣？”

　　那個孩子指的是樂樂。

　　周細聽見父親關心樂樂，心裡暖洋洋地說：“樂樂挺好的，醫生說他恢復的不錯，等再過幾天就能夠出院，出院後定時複查就可以了。”

　　周余承點頭：“嗯。”

　　周細盯著周余承看了一會兒，遲疑了許久，終於開口道：“爸，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周余承頭都沒抬：“我一會兒把錢打你卡裡，喜歡什麽買就行。”

　　周細急忙說：“不是買東西。”

　　周余承這才抬起頭，詫異問：“怎麽？”

　　周細走上前，笑著說：“你看樂樂年紀這麽小，出院後就要被送去孤兒院，孤兒院裡孩子那麽多，她不可能受到細致的照顧，我怕她的病，會一直不好。”

　　“你要把她帶家裡嗎？”周余承問。

　　周細：“是有這個想法，但更多的是……”

　　周余承：“是什麽？”

　　周細組織了一下語言，“我想領養她。”

　　周余承皺眉：“你再說一遍？”

　　周細沒察覺父親的不對勁，真的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想領養這個孩子，可以嗎？”

　　周余承一秒拒絕：“不行。”

　　周細表情一僵：“為什麽？”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沒有為什麽。”

　　“爸，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啊。”周細不想被拒絕得不明不白。

　　周余承見女兒不死心，給她分析著：“你今年才21歲，就要領養一個孩子，這傳出去不怕被人笑話嗎？”

　　“可是……樂樂真的很可憐。”

　　“每個人都有可憐的地方，只是你發現了它，那別人也很可憐，你都要領養嗎？

　　“現在你想領養它，是因為他出車禍的時候是你救的他，是你的愛心，而不是你的母性。你還小，做不了母親。

　　“還有，你拿什麽領養？你吃的喝的玩的穿的，花的都是我的錢。等你什麽時候賺錢了，再領養它。”

　　戳到周細自尊心，讓周細奪門而出的，就是最後這段話。

　　年少無知，說的就是周細。

　　現在想想，周余承當時說的話都很有道理。

　　不過，如果有機會回到三年前，二十五歲的周細還會選擇對周余承說要領養樂樂的話。

　　這一次不是無知，而是對樂樂的愛。

　　只不過，二十五歲的周細在奪門而出的時候，應該不會摔門。

　　這幾年在外，她吃了不少苦，但也賺到了許多錢，雖然這些錢全都花在了樂樂身上，可周細從未後悔過。

　　領養樂樂，不是周細的愛心泛濫，也不是死要面子。

　　其實周細也不知道具體原因。

　　或許是跟著樂樂上救護車時的焦急，有或許是看著樂樂活過來的喜極而泣，又或許是看見樂樂清澈雙眼而升起的……責任感。

　　結束回憶，周細看著走在她身前的阿姨，問：“李姨，您知道我爸叫我去書房做什麽嗎？”

　　李姨道了句不知道，但仔細想了想，又說：“可能是因為快遞。”

　　“快遞？”

　　李姨點了點頭，說道：“一大早那個快遞就送過來了，先生讓我打開，我打開後，是個鼓囊囊的牛皮紙袋，我還以為是錢，就讓先生打開，結果裡面是一遝照片。”

　　周細沉默。

　　李姨繼續說道：“周先生在看到照片後，連報紙都不看了，轉身就上了樓，也是那個時候他讓我去叫的你。”

　　周細聽見，知道問題出在了那遝照片上。

　　“你看清楚是什麽照片了嗎？”

　　李姨搖頭，“沒。”

　　她把紙袋子遞給周余承後，就站遠了些，只看見是照片，但沒看清照片上是什麽。

　　“我知道了，”周細柔聲說，“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李姨：“好的，小姐。”

　　周細走到書房門前，抬手輕輕叩了兩下。

　　周余承的聲音從門後響起，“進。”

　　打開門，周細望向椅子上的人，“爸，您找我？”

　　周余承什麽都沒有做，只是十指交叉放在桌面，神色凌厲。

　　等到周細坐在對面椅子上，周余承才開口問：“什麽時候走？”

　　周細：“今天下午。”

　　“有工作？”

　　周細搖頭。

　　“沒有工作急著離開做什麽？不在家多呆幾天？”

　　“已經訂好機票了。”

　　周余承問：“不能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