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韜哼了一聲,頗有些陰陽怪氣,“也不知昨天是誰說以後別把她當師妹看,這會兒倒在這充什麽好人了,真是”
夜闌氣的七竅生煙,“你……”
幸好溪澗裡水不太深,黎淺撲棱了幾下,腳下踩著水底的石頭慢慢爬上了岸。
木桶跌落在岸邊,僅剩不多的水也灑了一地,黎淺蹣跚著走過去把木桶從地上扶起來,又提著它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竹橋上。
“真以為師傅寵著你就無法無天了,人家被欺負的都沒說話,輪的到你什麽事,別以為我謝韜怕你!”
聽雨閣上下其實看不慣她的人很多,原因無二,她武功好難免驕傲師傅喜歡為人又愛出風頭,只是那些人不說,她便也就當不知道。
“借過”黎淺從劍拔弩張的兩人中間穿過,神色平靜的不像話,仿佛渾身濕漉漉的不是她,一瘸一拐的不是她,飽受眾人欺凌的不是她。
夜闌冷冷瞪了謝韜一眼,轉身跟著黎淺走了。
夜晚,夜闌本來只是想隨處逛逛就回屋休息的,不知怎的又來到了黎淺門前,她猶豫了一會兒扣響了她的房門。
“誰啊,等一下”黎淺正在給自己上藥,聽見敲門聲響,還沒穿上衣服,夜闌已經推門而入。
“幹嘛呢,神神秘秘的?”夜闌一怔,腳步竟似生了根般挪不動步。
黎淺衣衫褪至腰間,隻余了肚兜,露出腰間大片光裸的肌膚,胸前微微隆起,那是女孩子剛剛發育的象征。
黎淺有些不知所措,蒼白臉上浮起一絲紅暈,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你怎麽來了?”
“我……我來看看你……”夜闌終於能從那種邁不開腿的狀態中解脫出來了,“沒人幫你上藥,你怎麽不喊我呢?”
黎淺沉默,她是聽見謝韜的話了的,雖然很開心她會為自己說話,但是這樣的話她也會被孤立被欺負的。
夜闌也不是什麽蠢笨之人,立馬就明白了她的顧慮,這也正是她在外徘徊了良久才來敲門的原因。
可是看著她蒼白的面色反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走上前來拿起桌子上的藥瓶,“我幫你上藥吧”
“關門……”黎淺指了指她身後洞開的大門,夜闌點點頭。
從那之後,任別人怎麽欺負黎淺她卻再沒有嘲笑過她,因為只有她清楚那個瘦弱的女孩子是怎麽努力跟上眾人的腳步。
春轉秋度,黎淺每日卯時起床打坐練功,辰時練劍抄經挑水打掃房間,入夜別人都睡了她房間裡一燈如豆還在看醫書,有時夜闌也會指點一二,然而在別人眼裡她們一個是奕劍聽雨閣年輕弟子中的翹楚,一個是蠢笨至極的吊車尾,本是殊途,又怎麽同歸。
☆、情動
夜色如歌,樹影婆娑,風吹竹林而過,留下一地沙沙聲。
今天師傅又教了新的劍法,黎淺還是似懂非懂,隻好趁著夜色再多練幾次。
這是她來奕劍聽雨閣的第三年了,雖然有時候還是會被人欺負但比剛來的時候已經好太多了。
月色照耀在小小的人身上,奕劍聽雨閣白色的弟子服穿在她身上倒頗有幾分瀟灑的意味,只見她一招一式舞的極認真,臉上的倔強如今取而代之的是堅韌。
樹林裡一陣沙沙作響,黎淺眼底掠過一絲笑意,轉身變招,手腕一翻劍氣直朝林中而去,只聽得嗚咽幾聲,像是什麽小動物的叫聲。
黎淺收劍慢慢朝林中走去,撥開草叢只見一隻毛色雪白的小動物躺在地下,渾身顫抖,爪子上血跡斑斑,正是劍氣劃出的傷口。
黎淺溫柔地抱起它,小動物直喘著粗氣,拚命掙扎想要從她懷裡出去,圓溜溜的大眼睛裡滿是恐懼。
“別怕,別怕,剛才是我誤傷了你,我幫你包扎傷口”
身後傳來一聲嗤笑,“你該不會把這小畜生當成是我了吧”
“誰讓你老愛從背後偷襲……”黎淺從懷裡掏出金創藥與紗布,“這是雪狐不是什麽小畜生”
夜闌蹲下身仔細扒拉著黎淺懷裡的小動物,又揪起耳朵看了看,惹的這小家夥齜牙咧嘴就差往她手上咬兩口。
天虞島仙氣環繞,滋生出靈物不奇怪,只要不是妖魔就好。
“你輕一點,它受傷了”黎淺皺起眉,夜闌在一旁看著她小心翼翼地為雪狐包扎傷口,不禁感慨時間過的真快。
轉眼三年過去,她身量初成,眉目也長開了些,倒是比從前那個瘦弱的一陣風都能刮走的模樣好看多了。
黎淺利落地給雪狐包扎好傷口,素手漂亮地挽了個結,轉頭看去,夜闌正一動不動盯著她。
“我臉上有花?”
夜闌輕咳一聲,“沒……沒有,我只是在想還沒吃過狐狸肉,這皮毛也不錯……”
黎淺登時柳眉倒豎,懷裡的小狐狸仿佛也感覺到了不妙,嗷嗚一聲從黎淺懷裡掙脫出來,一瘸一拐地往密林中逃去。
夜闌捏住它兩隻毛茸茸的耳朵把它提溜了回來,“還挺通人性啊,不錯不錯”
小狐狸四肢在風中撲騰卻無論如何也抓不到夜闌一根豪毛,濕漉漉的大眼睛好似蒙上了一層水霧,這表情如此熟悉,就像黎淺每次受欺負後眼底的水光,夜闌心頭一軟,把它放下來,運起內力手掌放在它受傷的後肢為它療傷。
短短三年間,夜闌進步如此神速,年輕一輩弟子中已經鮮有敵手,黎淺偏頭望著她暗暗給自己打氣,自己也要更努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