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工端著盆從洗手間出來,愣在了原地。
謝拾安掃她一眼:“你先出去吧。”
等人走了,她才別過臉道。
“我不需要誰照顧。”
她眼角還是紅的,剛剛目睹了一切的簡常念再也無法保持冷靜,急切道。
“就算是你……”
打完那場單打之後,謝拾安就再也沒有理過她了,她頓了一下才道。
“還對我心存芥蒂,可是你傷成這個樣子,總得有個貼心的人照顧吧!”
謝拾安嘲諷地彎了一下唇角,抬眸看她。
“你憑什麽覺得你就是那個貼心的人呢?少自作多情了。”
“我……”簡常念舔舔唇,蹲下身來和她平視,試圖拉拉她的手,語氣軟了下來。
“我知道那天比賽時,是我做的不對,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看著你受傷卻無動於衷,大滿貫是你多年來的夙願,我一路看著你走過來,吃了那麽多苦,我怎麽忍心……”
她說到這裡,眼眶也紅了,一點一點地把她的手攥進了自己掌心裡。
“親手打碎你的夢想。”
謝拾安眼角的紅愈發顯眼了,低垂著眸子,睫毛顫動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罕見地沒有反抗,是不是說明,有一絲希望,簡常念曾設想過千百種表白方式,含蓄的,浪漫的,溫柔的,熱烈的,可也抵不過此刻心頭一熱,索性把話攤開了。
“這對我來說太殘忍了,我不是一個合格的運動員,摒棄了一直以來信奉的職業道德,對不起觀眾對不起球迷,更對不起嚴教練和萬教練。”
“可是拾安,我……”
她在說這段話的時候,謝拾安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在呐喊著:
夠了!別說了!只要你不說出來那句話,我們就還可以互相欺騙,只是朋友而已。
一切也都還有轉圜的余地。
真的到了這一刻,她也就真的紅著眼睛,一把推開了她:“你住口!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至於成現在這樣,如果不是你,我又怎麽會被推上風口浪尖,連手機都不敢打開!”
“是,你厲害,不光技術進步了,人也比從前有城府有心機多了,可是你在舉報高健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隻想過平靜的生活!”
謝拾安情急之下的用力一推,正好撞在了她的肩膀上,一股劇痛襲來。
她頓時跌坐在地,看著面前的謝拾安,紅著眼睛,像困獸一樣,喘著粗氣,咆哮著。
她覺得那一刀捅的不應該是肩膀,而是心臟,要不然胸口怎麽也會這麽痛呢。
她痛得快喘不過氣來,要死了。
“拾安,拾安……”她仍是爬了起來,一步步走到她身邊,蹲下身來,看著她的眼睛,扶著她的肩膀,紅著眼試圖解釋,語無倫次。
“我不是……我沒有……對不起……我只是……只是想讓高健付出代價……”
“我不知道他們會……你、你原諒我好不好?沒有下次了,我保證以後什麽都跟你商量,再也不衝動了。”
“你之前采訪的時候不是說,除了我不會跟任何人組成雙打搭檔的嗎?我也是,等你傷好了,還回來我們一起打球,就和從前一樣……”
她說了這麽多,謝拾安只是冷眼瞧著,撥開了她的手。
“簡常念,人是會變的,我不想有一個賽場上隨時會棄權的搭檔,也不能當這些事從未發生過。”
“你走吧,就當我們……從來都不認識。”
她這句話說的極輕,就連聲音都在顫抖,可聽在簡常念耳朵裡,無疑是晴天霹靂,將她尚未說出口的愛情徹底判了死刑。
她一路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回的訓練基地。
呂小婷半夜起來上廁所,室友趴在窗邊,往下張望著,外面傾盆大雨,狂風大作。
她揉了揉眼睛:“看什麽呢?”
“操場上好像有人在跑步。”
“這麽大雨,神經病吧。”
她湊過去定睛一看,這個“神經病”不就是簡常念麽,頓時整個瞌睡蟲都消失了大半。
“她什麽時候回來的?”
室友一臉茫然。
“不知道啊,我剛起來關窗戶看見的,估計得有一陣子了吧。”
夜色下,風雨如磐。
她的身影搖搖擺擺的,繞著整個操場一圈又一圈沒命地跑。
呂小婷一咬牙,拿起傘下了樓。
“我下去一趟。”
護工阿姨照顧她有一陣子了,心裡可憐她獨自一人住院做這麽大的手術,身邊連個陪護的人都沒有,可謝拾安也是堅強的,就算是換藥的時候痛極了,也只是咬著牙關悶哼幾聲。
她還從未見過她哭成這個樣子。
從剛剛那個女孩離開,就一直坐在輪椅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來,咬著唇無聲哭泣著,就連她進來也渾然不覺。
護工阿姨倒了一杯溫水放進她手心裡。
“孩子,人已經走了,凡事啊朝前看,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就喊我。”
護工阿姨說完也走了,還替她輕輕闔上了門,就在她關上門的那一刹那,謝拾安深深地彎下腰去,房間裡傳出了如小獸般壓抑又痛苦的嗚咽。
“簡常念,你別跑了!”呂小婷跟在她身邊,亦步亦趨,替她撐著傘,雨點實在是太大了,很快自己也被澆成了落湯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