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她也就真的看見了外婆,逆著光正往屋外走去。
她瞬間就紅了眼眶,起身往灶房追去。
“外婆!”
推開門,桌上擺著飯菜,有魚有蝦,還燒了肉,炸了丸子,屋裡飄著一絲淡淡的飯菜香味,一切如舊,只是外婆不見了。
她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跌坐在了椅子上,看著眼前放了好幾天的飯菜,突然端了起來,大口大口往嘴裡塞著。
“常念,什麽時候回來啊?外婆做了紅燒肉,還炸了丸子,一會就去車站接你們啊?”
“外婆,我今年過年不回來了。”
“上次你說辣椒醬好吃,吃完了還沒來得及做,外婆醃了些鹹菜,裡面還放了肉絲,我多給你裝點,也給你那些同學們嘗嘗。”
“來,拿著,下禮拜的生活費,要是不夠了,你就打電話來,外婆給你送。”
“等我以後賺錢了,您就不用再每天熬夜納鞋底把眼睛都熬壞了,我們一起搬到城裡去,住大房子,我要給您買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再買輛車,休假的時候就帶著您到處去玩,您什麽都不用操心,享清福就成……”
“好好好,外婆啊,等著那一天。”
“老年人基礎病多,又是高血壓高血脂的,之前是不是還動過血管瘤的手術?你們要有條件的話,還是要把人接到身邊來照顧。”
“外婆,要不您就別回去了吧,我想在北京租個房子,這樣也方便照顧您。”
“我在這你們還能安心訓練學習嗎?再說了,我也住不慣城裡,電梯都不會按,哪有鄉下自由自在的。”
“大孩子了,別哭,你啊就安安心心地訓練,和拾安一起,替咱們國家多拿幾塊金牌回來。”
從小相依為命,無微不至關心照顧著她的外婆,無論何時何地永遠支持著她的外婆,就連去世前的最後一刻都在想著本命年到了,要為她織紅色毛衣的外婆。
就是這麽疼愛她的外婆,而她跟外婆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呢?
是她今年過年不回來了。
她甚至都沒有聽她把話說完就掛了電話。
準備這滿滿一桌子豐盛飯菜時,外婆有多希望她能回來過年,就有多失望吧。
遲鈍了好幾天的悲傷終於姍姍來遲,也就在這一刻,簡常念才真的意識到,外婆,不在了,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不在了。
心底的大樹轟然倒塌,她再一次成了沒根的孩子,從此人生再無來處,只剩歸途。
眼淚大顆大顆掉進了碗裡,簡常念一邊吃一邊哽咽著,終是忍不住,彎下腰嚎啕大哭。
嚴教練的去世沒打倒她,謝拾安的離去也沒能打倒她,外婆的死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簡常念回來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整日把自己關在宿舍裡,無心訓練,就連周沐去勸她,也吃了閉門羹。
她使勁拍著門板:“簡常念,你開開門,我知道外婆不在了,你難過,但把自己關在家裡,這算是怎麽回事?!”
門被反鎖了,裡面的鎖孔上還插著鑰匙,在周沐的動作下,微微晃動著。
她氣不過,使勁踹了一腳房門。
“行,你不出來是吧,那我就不走了!”
話音剛落,門就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簡常念出現在門口,劉海長的能遮住眼睛,看了她一眼,又一言不發往回走。
周沐跟進去,又捏著鼻子退了出來,房間裡簡直無處下腳,滿地亂扔的衣服,垃圾桶都滿了往出來溢,桌上散落的泡麵桶和空酒瓶,還有洗碗池裡堆積如山的髒碗,在空氣中混合成了一種難聞的氣味。
她一件件把衣服給她撿了起來扔到了床上,衝過去一把拉開了窗簾,推開窗戶通風換氣。
刺眼的陽光照進來,簡常念坐在沙發上,微眯了眼睛下意識地用手遮擋了一下,周沐看見她這樣,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鬧夠了沒有?!還要這麽自暴自棄到什麽時候,你知不知道奧運會馬上……今天要不是萬教練打電話來,我還不知道你……”
簡常念打開了電視,手裡舉著一罐啤酒,往後靠去:“不打了,誰愛打誰打。”
周沐一把將啤酒奪了過來,放在桌上。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嚴教練不在了,拾安也退役了,現在能完成大滿貫這個夢想的人,只有你了!”
一聽她提起嚴教練和謝拾安,簡常念就紅了眼眶,嘴裡嘟嘟囔囔的:“是啊……都不在了……外婆也不在了……沒意思……”
“簡常念,你從小就喜歡羽毛球,沒人和你打,就把球吊在樹上一個人打,現在距離奧運會開幕也只剩最後的半年了,要不要努力拚一把,你自己看著辦吧!”
周沐也被氣的不輕,扭頭就走,看她這幅吊兒郎當的樣子,又實在氣不過,走到門口又轉了回來,拿起那瓶啤酒就朝她潑了過去。
“我看你真是醉的不輕!”
周沐走後,萬敬也來了。
簡常念躺在床上,背對著他。
“你起來!跟我去訓練!”
簡常念躺著,無動於衷。
“我不舒服。”
“那就讓隊醫來給你看看。”
“不用了,睡一覺就好。”
萬敬氣不過,衝進來一把掀開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