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線杆倒塌了下來,車上坐著受害者們一家三口,妻子和不足滿月的孩子坐在後座上僥幸逃過一劫,他坐在副駕駛年逾八旬的母親就沒那麽幸運了,現在還躺在搶救室裡生死未卜。
男人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的。
喬爸爸和喬媽媽還在互相指責。
喬語初看著現場的照片眼前一陣陣發黑,好半天,才紅著眼眶,用力抓緊了警察的手腕,一字一句道。
“人,怎麽樣了?”
警察搖搖頭。
“還在搶救,不過……”他頓了一下。
“要是情況好的話,也就不叫你來了。”
喬語初渾身如墜冰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那……要是人……”她好半天才把那兩個字咽了回去,換了另一種委婉點的說法。
“不行了,會判刑嗎?”
“這可說不準,你父親的車追尾全責,你母親又有危害駕駛安全的嫌疑,是直接導致了這場交通事故的原因,具體還得看你們和受害者的調解情況,人家追不追究你們的責任。”
警察努努嘴,往那邊看了一眼,唇角也掛著一抹諷刺的笑意。
“不過我覺得你父母可能現在無論誰說什麽也聽不進去,我也有好多年沒見過這麽難纏的事了。”
他們這廂說話的聲音落入了喬媽媽的耳朵裡,她抓著喬自山的衣領把人拽了過來,歇斯底裡的模樣和平時裡大相徑庭,仿佛換了一個人一樣。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抓他,抓他,他開的車,他追尾了,他負全責,還有他……他重婚!和別的女人同居生孩子,讓他坐牢!坐牢!!!”
“你放屁!老子開車開的好好的!是不是你搶方向盤來著!警察同志,兄弟,你聽我說,我有行車記錄儀的,監控都錄下來了!要不是她我能撞到人嗎?!讓我坐牢可以啊,你也別想跑!”
喬自山一隻手和她撕扯著,滿臉都是被指甲撓出來的血痕。
一場車禍徹底掀開了這個表面相敬如賓的家庭最後的遮羞布,她的父母在派出所裡大打出手,互相指責謾罵攻擊,要讓對方去坐牢。
喬語初看著眼前發生的這場鬧劇,往事如走馬燈一樣掠過腦海裡。
從小媽媽就不喜歡她,把她扔給了奶奶照顧,她後來有一次從媽媽那邊的親戚聽說,媽媽一直想再要個二胎,但父親一直不肯再跟她同房。
再後來,奶奶去世後,他們一家三口搬到了這裡,爸爸會守在旁邊給她輔導作業,大冬天天不亮就起來給她做早飯,課余時間陪她打球,帶她出去玩。
媽媽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嘴上嘮叨,但還是關心她的,生怕她冷了熱了,每天都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像個小公主一樣的去出門上學。
她有一次發燒,爸爸出差不在,媽媽抱著她在醫院的急診室裡掛水,坐了一整晚。
她躺在媽媽的懷裡睡的香甜,媽媽第二天卻連腰都直不起來。
還有每次和爸爸媽媽一起出席學校活動的時候,就是她最快樂的時候。
從幼兒園運動會的時候一起做遊戲,到了初高中,她因為學習成績或者是比賽成績站在領獎台上領獎。
一轉頭都能看見他們在台下鼓掌。
他們從沒有缺席過她目前為止的人生裡的每一個重要時刻。
所以一切的一切,在過往二十多年的時間裡,他們盡職盡責地扮演好父母的角色,從不在她面前紅臉吵架,裝的一副相濡以沫的模樣,只是為了不讓她失望,其實暗地裡早就相看兩相厭了,這是二十六歲的喬語初,幡然醒悟過來的,關於家庭血淋淋的真相。
她站在這裡,手腳冰涼,太陽穴那裡也一陣陣地刺痛,流著眼淚質問道。
“爸,我媽說的,都是真的?你早就想離婚了是嗎?”
喬自山無言以對,背過身去抹了一把臉,才轉過頭來道:“語初啊,你聽爸爸解釋……”
喬語初閉上了眼睛,淚水潸然而下,扶著桌子的手一松,腦海裡一片空白,身子晃了晃,毫無意識地倒了下去。
喬媽媽大驚失色,第一個撲了上去,抱著她嚎啕大哭。
“女兒啊!我的女兒……”
“語初!語初!”喬自山跪在她身邊,自顧自地抽了自己好幾個耳光。
“我不是人!我不是個東西!語初啊,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快打120!”
***
住進腫瘤醫院的第二天,嚴新遠就進行了肺部組織穿刺活檢,護士把他推進了病房,梁教練則悄悄出門跟上了主任。
“大夫,這情況究竟怎麽樣啊?”
主任醫師停下了腳步。
“不好說,還得看病理組織檢驗的結果。”
“那,得多久才能出結果啊?”
“快的話三天,慢的話就五天左右了。”
“要這麽久啊?”
“這又不是拍個胸片什麽的,上午做下午就能出結果了,病理科的醫生們還要檢驗,如果情況不確定的話,還得再做個免疫組化。”
他往病房裡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
“看在你們是熟人介紹過來的份上,我先勸你們一句,病灶很深,穿刺的時候通過CT看了一眼,我感覺不是很好,你們還是做好兩手準備吧。”
梁教練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