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教練, 嚴教練呢,他不在嗎?”
“嗯, 在訓練呢。”
“這北京時間都晚上九點多了,還在訓練?”
夜訓也沒有這麽晚的吧。
梁教練好似這會才回過神來,趕忙圓著謊。
“今天咱們和市隊的打友誼賽,所以晚了一點兒, 這會還沒結束呢。”
不對, 一會是訓練,一會是打友誼賽,他的話前後矛盾, 疑點重重。
謝拾安還想再問, 萬敬迎面走來。
“比賽要開始了,和誰打電話呢?”
謝拾安隻得暫時按下心頭疑惑。
“梁教練,那我先掛了, 決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請您轉告嚴教練, 讓他保重身體。”
“等我們回去。”
她最後一句話,說的極重。
看著ICU裡渾身被插滿管子,已經昏迷不醒的嚴新遠,他背過身去,手捂著聽筒,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情緒,紅著眼睛道:“誒,好,老嚴他……也在盼著你們回來呢。”
病危通知書已經下了,省隊的領導們聽到消息,也都趕到了醫院。
呼吸機已經上了,醫生出來說:“病人情況不太好,你們做好心理準備,肺癌晚期,他這樣其實已經沒多少搶救意義了,只能徒增痛苦。”
梁教練握著他的手懇求道。
“不管怎麽樣,你們救救他,讓他……讓他再多撐一會兒!”
“這個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的,能用的治療手段都用上了,現在主要還是看病人的生存意志,能挺過今晚,鬼門關就算是過了。”醫生說罷,又拉上口罩,進去忙去了。
看著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毫無知覺的模樣,梁教練想了想,拿出手機,點開了比賽視頻,明知他在裡面聽不見,還是把聲音調到了最大,貼在了玻璃上,看著他,期盼著能給他一點生存鬥志。
“觀眾朋友們下午好,歡迎來到今天的決賽現場,我是解說趙趙,我是蔣雲麗。”
“很榮幸今天又邀請到了我們的蔣老師做客演播室,和我一起解說今天的這場比賽,關於今天的這場比賽,蔣老師可以預測一下比分嗎?”
蔣雲麗想了想。
“會很膠著,應該不可能再出現像半決賽那樣的壓倒性的比分了,我有預感會是2:1這樣子。”
“誰2誰1呢?”
蔣雲麗笑了起來。
“這不好說現在,雖然我們都希望謝拾安能贏,但賽場就是賽場,充滿了未知的可能性,雙方實力接近,主要還是要看選手在場上的發揮了。”
“從全國大賽打到世錦賽再到這次奧運會,兩個人也算是老朋友,老對手了,強強相遇,究竟是誰更勝一籌,現場準備就緒,比賽即將開始,讓我們拭目以待!”
隨著裁判哨聲響起。
謝拾安率先發球,穿著紅白相間中國隊隊服的她,猶如一道閃電般殺到了網前,身姿如松。
金南智動作也不慢,緊隨其後跟上。
萬敬站在場外看了一會兒,突然接了一個電話,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了起來,憂心忡忡。
他看了一眼謝拾安,背過身去,從運動員通道悄悄離場走到了場館外面空無一人的走廊上。
在全場都將注意力放到了比賽上的時候,樸旻憲敏銳地留意到了中國隊的主教練消失了。
他衝助教使了一個眼色,對方點了點頭,四下看了看,也從運動員通道出去了。
“什麽?!已經下病危了?!不是之前還……”他那時候打電話給自己托孤的時候,好歹還能坐起來說上一句完整的話,沒想到病情發展的這麽快。
他當時就勸他盡早來北京治療,哪怕花再多的錢,也會給他找最好的醫院。
可是嚴新遠只是笑著說:“算啦,沒必要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上了手術台說不定就下不來了,受那個苦幹嘛,還不如留一具全屍呢。”
“我這一輩子只有兩件事,叫我抱憾終身,一件是沒有拿到大滿貫,一件是對妞妞太過嚴厲,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導致她訓練出了意外,也離我而去了。”
“老萬,我現在只有最後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你……你看在我們多年同門情誼的份上,替我照顧照顧那兩個孩子,別叫她們無枝可依。”
萬敬想到這裡,悔恨交加,一拳砸在了牆上,紅著眼眶,低聲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醫生正在全力搶救,但熬不熬的過今晚,很難說……”
“好!漂亮!謝拾安一記絕殺,直接終結了這場比賽,1:0暫時領先!”
聽著場館裡傳來的歡呼聲,萬敬回過身來,邊往裡走邊急切道:“我先掛了,拾安還在比賽,有什麽情況,你們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系我。”
有人行色匆匆,從他身邊路過,戴著口罩鴨舌帽,往反方向去了,他全心全意都撲在比賽和嚴新遠身上,絲毫沒留意,這人穿著韓國隊的隊服。
電話掛掉之後,手機裡傳出了解說的聲音,梁教練怔了一會兒,突然站了起來,走到了玻璃門邊,舉起了手機,紅著眼睛拍打著玻璃。
“老嚴!你快看啊!拾安贏了!第一局就贏了!後面的比賽肯定沒問題的,她快要回來了,你再堅持堅持,聽見了沒?!老嚴!”
即使聽不見他的聲音,可這一刻,他雖然闔著眼睛,但眼珠還是輕輕轉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