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沒了茂密灌木叢的掩護,江依腳步頓了頓:“你沒衣服……”
鬱溪說:“放心,沒人會看到。”
像祝鎮這麽窮的地方,除了鎮中心台球廳那一片,其他人是根本沒夜*生活可言的。街上沒人,鬱溪穿著吊帶低著頭,扶著江依快速走過石板路。
石板路灰青,皎皎的月光,灑在少女瑩白的背脊上。
江依說:“直接回我那兒,我找件衣服給你。”
鬱溪言簡意賅:“去診所。”
江依這會兒也確信自己是被無毒蛇咬了,腳上傷口也沒那麽疼,懶洋洋笑著盜用了一句鬱溪的名言:“哪兒有那麽嬌氣?”
鬱溪瞥她一眼:“這是蛇。”
江依本來含笑看著鬱溪的,這會兒臉上還掛著笑,卻垂眸移開了眼神。
本以為吃了飯喝了酒,嘴上口紅沒剩什麽了的,卻不想還剩淺淺一圈外沿,剛才一個深吻,就淺淺糊在了鬱溪唇上。
別人或許看不出來,江依作為始作俑者,卻看得分明。
心都砰砰跳了兩下。
鬱溪扶著江依來到診所。祝鎮窮,所以診所其實是個門庭冷落的地方,平常人有個小病小痛的,自己能熬過去的,就絕沒有來開藥的習慣。這會兒夜已經很深了,診所卷閘門緊閉,鬱溪扶著江依在診所門口站定,讓江依靠著一棵樹。
她蹲下,輕輕撥開自己的T恤,看江依腳踝上的傷口。
江依在一片樹冠的遮擋中,半垂眸子,纖長睫毛在眼下掃出一片濃密的陰影。
她躲在陰影裡看鬱溪,看皎皎的月光灑在少女瑩白的背上,連後頸上那片細密的絨毛都能看得真切。
小孩兒似的。
江依舔舔嘴唇。現在她的唇上,真是一點口紅都不剩了。
怎麽就……這樣了呢?
鬱溪在一片樹冠陰影裡抬頭:“血止住了,我先用下我T恤。”
她把T恤從鬱溪腳踝上拆下來,隨便往身上一套,T恤變得皺巴巴的還沾了斑駁血跡,她站在月光下敲卷閘門,敲了半天沒人應,只有咚咚咚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石板路上。
江依在她身後,靠在樹乾上:“算了,明早再來。”
鬱溪沒抬頭也沒說話,就埋頭在那兒挺倔的敲著。
江依說:“真的算了。”
鬱溪低聲嘟噥了一句:“不行。”
她繼續敲門,低著頭,馬尾順著一邊肩膀垂下去,能看到她後頸上一節節脊背的形狀微微透出,還有那一圈髮根的絨毛,仍看得分明。
江依望著樹乾,摸了一根煙出來:“小孩兒。”
“你喜歡過什麽人麽?”
鬱溪敲門的手稍微滯了滯,又咚咚咚不停的敲了下去:“沒有。”
“那挺好的。”江依抽著煙笑著說,調子裡有種慣常的慵懶:“你還小的嘛,等你考上邶航走出大山,這兒的一切就跟你沒關系了。”
鬱溪低著頭:“那,你會留在這兒麽?”
“我?”江依緩緩吐出一縷煙圈,在月光下又很快飄散不見:“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這樣的人,過一天算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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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溪敲門敲的太執著,診所裡的醫生拖不過了,揉著眼睛、嘟噥著來開門。
一看門口站著個穿揉皺T恤的少女,衣服上滿是血跡,她身後還有個特漂亮的卷發女人,嫵媚靠在樹乾上抽著一根煙,醫生嚇都嚇清醒了:“你們是情殺?還是仇殺?”
如果這醫生是綠江作者,估計已經腦補十萬字狗血小說,就地開始肝新作。
鬱溪一臉淡淡:“她被蛇咬了。”指指身後的江依。
江依一手夾著煙,纖長手指把煙灰往地上點了兩點,另一手懶洋洋抬起衝醫生揮了揮,臉上掛著同樣慵懶的笑。
縱使醫生是個六十歲的光頭大爺,這時老邁的心也如強行發動的小馬達一樣,嗡嗡跳了一陣。
他倒不有什麽想法,只是懾於美貌的天然威力。
但作為鎮上唯一的醫生,他還是很快發揮職業素養鎮定下來:“什麽蛇?有毒沒毒?”
鬱溪:“沒毒。”
他松口氣,讓開卷閘門的門口:“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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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扎完傷口,江依被鬱溪扶著走出診所,在月光下對著腳踝左看右看:“還挺藝術。”
這少女心的光頭大爺,居然給她的繃帶打了個蝴蝶結。
這時已經午夜了,鬱溪扶著江依走回她的出租屋,江依說:“你快回去睡覺吧,還有四天就高考了,睡不好可不行。”
她又看了眼鬱溪身上的T恤:“我血染的風采像不像世界名畫?”鬱溪沒笑她自己先笑了:“這T恤你送我收藏吧,我賠你一件。”
她說著話,斜倚在門邊又給自己點了根煙:“去吧,姐姐目送你。”
清朗月光下,少女清矍的五官顯出些攝人的意味。江依發現鬱溪就是這樣,五官長得清秀而鋒利,笑起來的時候有點奶,一旦不笑,就成熟得多。
鬱溪一路沒說話,這時候冷不丁冒出一句:“今晚我能不回去麽?”
江依含著煙愣了愣:“回去晚了怕你舅媽罵啊?”
鬱溪扯起嘴角笑了下:“誰管我回不回去。”她飛快瞟了江依一眼:“我是說,還有四天就高考了,我走回去又要花時間,耽誤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