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夏日的夜晚,月亮比路燈更亮。
江依喝了啤酒,哼小調的聲音比平時大了一些,鬱溪不知那小調是什麽,但依稀能聽清歌詞:“相思的路上呀長又長,甜甜的月光叫人心慌,石板路上有兩個月亮……”
江依忽然不唱了。
鬱溪藏在牛仔褲口袋裡的手指掐緊。
“喂,小孩兒。”江依懶洋洋開口:“還有多遠啊?”
“不遠。”鬱溪說:“祝鎮就只有那麽大。”
鬱溪要帶江依去的地方,在祝鎮邊上。鬱溪在搬到鎮上舅媽家以前,和外婆一起住在鎮外的村裡,村邊一條河,天氣好的時候,河水裡印滿了星星,鬱溪小時候,就經常在那兒游泳洗澡。
據說淹死過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走出鎮外,石板路變成了泥路。山間潮氣重,加上又在樹林裡,泥路軟塌塌的,鬱溪回頭看了一眼,江依踩著高跟鞋走得歪歪扭扭的,鞋跟在泥路上一踩一個小洞。
正當鬱溪猶豫著要不要說“扶你一把”的時候,江依站定,索性把腳上的高跟鞋脫了,倒著扔進手裡抱著的盆裡,然後像剛才喝第一口啤酒時那樣歎道:“爽啊!”
月光從松枝間透下來,照亮江依的笑臉。
鬱溪被晃得有點不敢看,低頭卻看到江依光潔白淨的一雙腳,連腳趾都在發光似的,像貝殼,透著一股成熟女人的風韻。
不像她的腳趾,像圓滾滾的鵝卵石,好傻。
“你看什麽呢?”江依笑著問。
松林間有風吹過,吹起江依身上的香水味,梔子花味,還有她抱著盆裡的洗發水和沐浴露味。
應該是玫瑰,卻也因過濃透出一股廉價。
鬱溪輕咳一聲:“沒看什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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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鎮的確不大,鬱溪以前住過的村子更小,那條小溪很快就走到了。
江依抱著盆站在鬱溪旁邊,一甩頭,曲折藤蔓一樣的長卷發就隨風舞動,有生命力似的。江依猶豫著開口:“這溪水這麽清,能洗頭洗澡麽?”
“能。”鬱溪說:“這水是活水,會把洗發水沐浴露衝走的。”
江依笑了一下,把盆放在腳邊的鵝卵石地上,抬手到身側。
鬱溪吞了口口水。
她知道江依手放的位置,是江依那條連衣裙的拉鏈。
江依歪著頭衝鬱溪笑道:“小孩兒,你不回避一下?”
鬱溪有些不情願的“哦”了一聲,轉身走了兩步,挑了塊不那麽硌屁股的石頭,背對著江依坐下。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作為一個同性,鬱溪能清楚的從那輕微聲音的細微差別裡,分辨出江依什麽時候脫了裙子,又什麽時候脫了內y和內k。
其實她希望自己不要這麽敏銳,這樣的敏銳讓她面紅耳赤。
她倒不是真想做什麽,畢竟昨天她都把錢塞江依胸前了,她也不敢真做什麽。她只是憑著自己的想象,就能想象出江依藏在裙子後美好的胴體,柔軟的腰肢,飽滿的臀。
鬱溪回憶了一下——對初中時喜歡的英語老師,有過這樣的幻想麽?
沒有的。
在這灰撲撲的小鎮城裡,只有江依一個人活色生香。
在鬱溪灰撲撲的青春裡,只有江依一個人活色生香。
江依邊脫衣服邊問:“小孩兒,你確定這兒沒人來吧?”
“確定。”鬱溪撿了根樹枝捏在手裡,劃著面前的鵝卵石,發出輕微的嘩嘩聲。
曾經住在這小村裡的人,老的老,死的死,能搬走的都搬走了,這小村幾乎早已是廢棄狀態,哪兒還會有人來這條溪邊。
“撲通”一聲。
鬱溪握著樹枝的手指捏緊,心跟著跳了兩跳。
是江依下水了。
接著,那陣廉價的濃鬱的玫瑰洗發水味道飄來,混合著溪水和松針清新的味道,像一張網,困住了坐在石頭上的鬱溪。
江依在嘩嘩的水聲中,又哼起了那首小調:“石板路上有兩個月亮,一個喝醉,一個薄衣裳……”
“喂。”鬱溪低低的開口:“你從哪裡來的?”
江依嘴裡的小調停了,但嘩嘩的水聲沒停,在清冷又灼熱的月光下,像在往鬱溪心上澆似的。江依笑道:“怎麽,查戶口啊?”
“不是。”鬱溪說:“就是以前沒在鎮上見過你。”
“從很遠地方來的。”江依笑了一聲:“北方。”
鬱溪猜也是。
她拿樹枝漫無目的劃著面前的鵝卵石,嘩啦嘩啦。
“小孩兒。”這次是江依先開口搭話:“你昨天來台球廳找我,是為昨晚我看到那事兒吧?”
說的是舅舅舅媽逼她退學嫁人的事。
鬱溪想到江依昨天靠在門框上抽煙的背影。
鬱溪說:“我還以為你會出手救我呢。”
那時江依的腳跟不著地,腳上的高跟鞋半吊著一勾一勾,隨時都要脫下來往王姐腦袋上砸似的。
“也許我會啊。”江依大大的笑了一聲:“不過誰想到你這個小孩兒,這麽虎的。”
直接就把碗摔了。
鬱溪跟著笑了一聲:“嗯,我有我的辦法。”
她忍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忍到自己十八歲成年了,就什麽都不用再忍了。
快了。
又一陣嘩嘩的水聲,應該是江依洗完頭,在往身上抹沐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