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就把電話掛了。
江依衝回屋裡,把手機往床墊下一藏,找出一條乾淨毛巾捂著鬱溪額角給她止血,直到樓下傳來“滴滴”兩聲鳴笛,車燈掃過來照透了初降的黑夜。
車真的很快就到了,葉行舟真的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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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依匆匆扶著人下樓。
司機一看一臉血的少女嚇了一跳,還有扶著她的女人,一張漂亮的臉蛋上沾了血汙,不知怎麽也沒顧得上擦,應和著女人臉上的濃妝,倒有種嫵媚妖嬈的味道。
司機說:“不是去市裡逛街麽?”
“是去市裡。”女人扶著少女上車,小心翼翼讓少女靠在她肩上:“不過是去醫院,快走。”
司機覺得這事有點奇怪,他也猜不透這兩女人是什麽關系,都長那麽漂亮,是姐妹麽?不過一個嫵媚一個清冷,又不像姐妹。
雖然他心裡有很多嘀咕,但派他來的人,給的錢多到足以讓他對這些事閉嘴了。他不再多話,發動車子向市裡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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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溪並沒有完全暈過去。
她只是暈乎乎的,覺得頭很沉,連帶著眼皮和四肢都很沉,沒有睜眼的力氣也沒有抬手抬腳的力氣。
一陣暈眩間,她覺得自己好像被塞進了一輛車。
說來可笑,她這輩子連坐車的經歷都很少,還是以前代表二中到市裡參加知識競賽,坐過幾次車。
那時車顛來顛去,讓鬱溪暈車吐了好幾次。今天這車顯然比以前那種舒服得多,很平穩,只是速度很快,讓不習慣坐車的鬱溪心裡發緊。
耳邊還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師傅,你再開快一點。”
鬱溪雖然迷迷糊糊的,卻知道那是江依。
江依身上熟悉的梔子花香,不斷鑽進她鼻子。現在她好像靠在江依的頸窩裡,江依的臉貼著她沒傷的那邊額頭,軟軟的。
她之前好像低聲嘟噥了句“暈車”,江依就讓司機把車窗打開了一條縫,還帶著陽光余溫的夜風吹進來,吹到她額角傷口附近又消失了。
江依手臂攬著她肩膀,手就那麽一直抬著,替她護在額前,擋著窗外的風。
鬱溪心裡感動一陣久違的安全感,又往江依頸窩裡蹭了蹭。
江依另一隻扶著座椅的手抬起來,也像柳枝般柔軟,輕撫在鬱溪額頭:“燒不燒?”
鬱溪迷迷糊糊搖了搖頭。
江依好像在笑:“你這小孩兒,你知道自己沒發燒?”雖然在笑,聲音裡卻有止不住的憂慮。
“你在擔心我嗎?”鬱溪想這樣問,但她嘴皮也沉沉的張不開口。
已經很久沒人擔心過我了。
很久很久了。
不知車開了多久,在一個什麽地方停下了,江依輕輕把她拽出車廂,靠在自己肩頭,扶著她向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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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室裡的漂亮女人一臉焦急。
醫生讓少女躺在看診床上,拿鑷子小心翼翼往外挑著玻璃渣,這動作看上去挺疼,漂亮女人在一旁看得嘴裡“嘶嘶”的,好像鑷子夾在她額角似的。
醫生抬頭瞟她一眼:“你可以出去等。”
女人說:“我不。”
醫生問:“這是你妹?”
“嗯,是我的小妹妹。”女人說:“醫生,她三天后就要高考,你消炎一定要給她消好,千萬不能讓她發燒。”
“三天后高考怎麽傷成這樣?”
“嗯,家裡有點事……”女人說:“醫生,真的拜托你了,我就是怕消炎不到位發燒,都沒敢帶她去鎮裡診所,連夜帶她來市裡的。”
醫生說:“算你有常識。我先給她包扎好,然後讓她在醫院輸三天液,讓她高考那天狀態好點。”
“行,謝謝醫生。”
醫生聽護士說了這對姐妹是祝鎮來的,瞥了漂亮女人一眼:“費用沒問題吧?”
女人特肯定:“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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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依知道鬱溪之前沒暈過去,雖然沒力氣睜眼,可一直迷迷糊糊醒著。
這會兒醫生縫好針包扎好傷口,讓護士送她來了病房,又打上點滴。在藥效之下,鬱溪終於睡著了,呼吸平緩下來,之前可能因為疼而一直微皺的眉頭,這會兒也終於舒展了。
江依舒了口氣,垂手在病床邊站了會兒,又檢查了下輸液的速度,一切沒問題後,她輕輕掩上門走出病房。
坐在走廊的塑料排椅上,江依把手機從裙子口袋裡摸出來看了看,葉行舟沒給她打電話。
她收起手機,坐著發愣。
市裡醫院有空調,她很久沒吹過空調這東西了,手臂上毛孔微張,冷得她抱起雙臂。
她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直到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在她面前響起:“漂亮姐姐,你怎麽哭了?”
江依回過神來,抬手摸了一把,臉上真的冰涼一片。
她有點意外。
她有多久沒真的哭過了?連她自己都忘了。
她笑看著面前扎丸子頭的小女孩:“我也不知道我怎麽哭了。”
小女孩又問:“那你臉上怎麽有血?”
江依又笑了:“是不是有點嚇人?我去洗把臉。你怎麽一個人在這亂走?你媽媽呢?”
小女孩年紀不大卻是個鬼靈精,自己病房在哪說得一清二楚,江依牽著她手把她送回病房後,又自己繞去了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