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遠也帶著女兒和兩個孫輩離開,姑媽趁機在溫遠面前內涵鬱溪她爸:“成天就知道玩,現在還在國外什麽拍賣會,這麽重要的聚會也不知道趕回來。”
溫遠不置可否。
姑媽又問溫涵空:“你今天跟江依聊得怎麽樣?你們應該聊得來吧?”
溫涵空沉著一張臉:“還行。”
姑媽追問:“你們互相留聯系方式了麽?”
溫涵空煩躁起來:“她那樣的人,怎麽可能隨便給人聯系方式?”
溫涵空一般時候都保持著氣度,鮮少有這麽煩躁的時候。
鬱溪一手撐著下巴,默默望著窗外不說話。
她這條白裙子有個淺淺的小口袋,裝飾用的裝不了什麽東西,可薄薄一張紙還是裝得下的。
那張紙上被江依寫了電話號碼,塞進她口袋,此時正緊貼鬱溪的心臟。
車開出一段後,鬱溪說:“我要下車。”
姑媽有些煩:“在這兒下車幹什麽?”
鬱溪:“有張卷子忘帶了,明天要交,我去同學家借。”
還好她是學霸,這個借口不算離譜,終於順利下了車。
暮色下,她順著路往回走,一雙高跟鞋穿得太難受,就脫下來拎在手裡,終於走回那松柏掩映的院子門口。
聚會結束,她現在已經進不去了,於是貼著院門口那面紅磚牆站著,手背在背後,抬頭望著天。
天還是灰茫茫的,什麽都沒有。
她今天沒帶手機,即便有江依的聯系方式,也沒法聯系。估摸現在的天色,應該已經九點多了。
江依一句“散席了別走”,什麽都沒說清楚,她就傻等在這兒。
忽然踟躇起來:江依不會只是隨口一說,早就把這事忘了吧?
但即便這樣,她還是傻等在這兒。
就是不想走。
等了不知多久,站得雙腿發麻,終於一陣腳步聲響起:“小孩兒,你在這兒啊。”
鬱溪就笑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
可莫名的,心裡就是有無限喜悅,小煙花一樣不停爆炸開來,一朵一朵。
像一個盛開的春天。
江依手裡拎著一雙球鞋,輕輕放在地上:“穿上。”
又帶著鬱溪走到附近一個小公園,鬱溪吃了一驚:“機車?”
樹叢掩映後,藏著一輛不大但是挺酷的機車,江依過去把頭盔拋給她:“戴上,帶你去個地方。”
鬱溪拿著頭盔:“你不戴麽?”
江依笑笑:“我是大人了,老司機好麽?”
鬱溪戴上頭盔,滿滿都是江依頭髮上的香味,在密閉頭盔裡像一個小小宇宙,環繞著她。
機車發動,江依叫她:“你抱緊我呀,也不怕掉下去。”
鬱溪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著,輕環住江依的腰。
江依的腰沒骨頭似的,軟得像是春天最柔軟的柳枝,鬱溪都不敢用力,怕碰碎了她。
可她又想無限用力,把江依整個揉進她懷裡。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但這是她身體最深處的渴望。
機車一路穿行,越開越偏僻。
漸漸路邊的建築消失了,只剩下茫茫的樹林。
江依輕笑著問她:“怕不怕?”
鬱溪:“不怕。”
攬著江依的纖腰,像攬著一個世界。
地勢越來越高,鬱溪覺得江依是在載著她往山上開。
等機車終於停下來的時候,鬱溪知道她猜對了。
一片高地在樹林間露出來。
江依這會兒穿著件白襯衫和包臀牛仔褲,一雙大長腿瀟灑利落的從機車上跨下來:“到了,我的秘密基地。”
鬱溪:“這兒什麽都沒有。”
江依笑著把她頭盔摘下來:“你抬頭看看呢。”
鬱溪抬頭。
很多年後她回憶那一刻的震撼,覺得只有初見江依時的感覺能夠相提並論。
那時她的頭頂,是一片燦爛星河,浩浩渺渺,展現著天地開闊,人類渺小。
盈盈一水,華星朗月。
那一刻鬱溪的感覺是,體內有一股強烈的本能被激發。
人類登山,是因為山就在那裡。人類探索星空,是因為星空就在那裡。
鬱溪覺得,哪怕危險重重,探索未知仍是深藏在人類基因裡的密碼,只是不知為何在她身上格外強烈。
她從不知邶城附近,還有這樣一個可以看星星的地方。
她望著星空想說:“我想去那裡。”可那景象帶給她的震撼太過,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而她面前的江依,不知是有讀心術,還是根本就是鬱溪靈魂裡生出的精魅。
一雙桃花眼笑盈盈的,眼波似那星辰流轉。
“到那兒去吧。”她說。
鬱溪看向她。
她笑著,溫柔而堅定的說:“到那兒去吧,到星空去。”
一句話,決定了鬱溪的一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