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溪輕拍她的背:“傻得很。”
******
鬱溪去機場的時候,孟辰辰和王娜、周齊和龔曉都來送她了。
孟辰辰後來知道了她跟舒星鬧那檔子事兒,還挺擔心她:“舒星不會真讓她們家給你使什麽絆子吧?”
鬱溪笑著搖頭:“不會的,她們頂多就是在人事上讓我煩一煩,我調離了邶城,就更沒什麽了。”
這也是她不愛待在邶城的原因之一,邶城總部的人事關系總要複雜一些。鬱溪隻想一心搞科研,無論曾待過四年的戈壁基地,還是這次即將赴任的山城基地,都遠離人煙,有種天高海闊的浩渺感。
孟辰辰又開始擔心另一個問題:“聽說山城基地剛建,條件特不好,邊上就一小鎮,連4G網都不通,你能習慣麽?”
鬱溪笑著安慰她:“條件再差,還能差過我老家祝鎮?不信你問周齊。”
周齊很篤定的點頭:“這是真的。”
兩人都不相信還能有比祝鎮更窮更落後的地方。
告別的時間過得很快,鬱溪很快要過安檢了,周齊問鬱溪:“這次去待幾年?”
鬱溪:“還不知道。”
周齊看著鬱溪,瀟灑的風衣,利落的短發,一張白皙的臉輪廓分明,很有成熟的韻味了,唯有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還像祝鎮的清溪,閃著清冽卻又滾燙的光。
眾人的耳邊,是飛機起降的巨大轟鳴。
周齊恍然想起,他十七歲時暗戀過許久的那個少女,帶著一臉倔的神情,斬釘截鐵說自己要造飛機。
然而現在,她已經走得那麽遠了,比他所能想象的最遠還要遠,遠得通向茫茫宇宙。
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真心實意的祝福:“祝你擁有一整片浩渺藍天,再不受任何束縛。”
鬱溪笑笑,語氣有些驕傲也有些寥落:“藍天啊,那是我唯一擁有的東西了吧。”
******
飛機像一隻擁有巨大雙翼的鳥,轟鳴著載著鬱溪降落西南領域。
她背著雙肩包拖著行李箱,在機場等人來接。
轉了兩趟車到附近的市裡,又換小巴往鎮裡走,最後鎮裡負責送她們去基地的人車還壞了,千方百計找了輛拖拉機,讓這趟旅程掛上了荒誕的調子。
來接鬱溪的人特別不好意思:“鬱總工真不好意思,基地的車今天都去附近基站收集數據了,雖然基地剛建條件不好,但平時真不至於這樣!”
鬱溪笑笑:“沒事。”
有了祝鎮這一家鄉小鎮打底,她對生活條件的要求無限趨近於零。
來接她的人拍著胸脯打包票:“很快我們基地建設完善了條件就好了!還能帶動附近經濟發展呢!”
拖拉機突突突,到基地時已是深夜,接待員讓食堂給鬱溪煮了碗面,還加了牛肉和荷包蛋。
鬱溪:“謝謝。”
折騰了一天,她真餓了,捧過碗吃得毫不客氣。
接待員趁廚師去切明天要用的大蒜了,悄悄問鬱溪:“味道不怎麽樣吧?”
鬱溪:“我覺得還可以。”
接待員撇撇嘴:“那是鬱工你不挑食,我們都覺得這位大廚手藝不行,尤其下的面不怎麽樣,不過你要喜歡吃麵的話,咱們基地附近那叫山城的小鎮裡,有家面館,老板娘下清湯面的手藝可是一絕。”
見鬱溪不感興趣,接待員又用介紹當地特產的炫耀語氣:“而且那家面館的老板娘很有味道,特別風情,風情萬種的!”
鬱溪吃著面笑笑。
明明已經離開邶城了,心裡不知怎麽還是滑過一雙桃花眼。
她想:再有風情,能風情過她十七歲就見識過的風景麽?
******
上班一周,鬱溪每天做研究,算公式,中午去食堂,晚上回宿舍。無論在戈壁、邶城,或者來到這裡,她的日子過得好像沒什麽區別。
但一個剛剛建起來的基地,條件無疑是匱乏的。對其他研究人員來說,日子就過得很苦了,沒什麽娛樂,除了窩在基地裡打遊戲,就只能去附近的小鎮逛逛,喝碗酒、吃碗面。
因為鬱溪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不止一次聽人議論:“那老板娘長得漂亮,太漂亮了!”
“什麽叫風情萬種?人家這就叫風情萬種!哎她真不是明星麽?”
“不是吧,人家自己都說不是了。”
一周後,鬱溪接到導師的電話:“新項目怎麽樣?”
鬱溪:“和我們之前預計的差不多。”
“我跟你說,不忙的時候多出去走走。”導師交代:“別跟在戈壁似的每天窩基地裡搞科研,山城雖然窮,但也山清水秀嘛,你不多出去走走,人生到最後……”
鬱溪:“寂寞如雪。”
導師:“嘿你個小丫頭片子!”
鬱溪笑著把電話掛了。
周六,鬱溪一個人算一組數據到傍晚,去食堂的時候,發現同事們都窩在一團開黑。
她沒什麽玩遊戲的興趣,好像也不怎麽餓,大廚問她要不要來碗面的時候她搖搖頭,一個人在桌邊坐下。
鬧哄哄的開黑聲音變成遙遠的背景音,鬱溪一個人撐著下巴坐在桌邊,窗外的陽光灑進來,漾在白色反光的桌面上,像徐徐蕩開的浪。
窗外一輪殘陽如血。
鬱溪心裡無端端生出一種寂寞的感覺,身邊人自有自的熱鬧,而她漂泊無依。她忽然想起剛過去不久的中秋節,一片落葉飄飄蕩蕩,落在她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