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瞪大眼睛,轉回來看她的神情不見嫵媚,變得天真懵懂:“你聽,有貓貓。”
鬱溪心裡猛顫一下。
湊過去,聞江依身上的酒氣:“你……喝醉了?”
她深刻記得上次江依露出這副模樣,是兩年前除夕夜醉酒。
江依不理她,對著窗外:“喵。”
鬱溪輕拉她胳膊:“我問你。”
對住那雙桃花眼:“我是誰?”
輕呵出的語調,天真又撩撥:“主人。”
鬱溪心跳驟亂,扶住她後頸,兩額相抵:“再說一遍,我是誰?”
醉酒的人有些不耐,語氣又透出委屈:“主人。”
那語氣像火藥引子,引燃了人心底一切帶破壞貪念的欲望。
成熟優雅的禮服和天真嬌軟的神情反差太強,讓人急於撥開她偽裝。
江依乖巧的順從於她,她摘下江依耳環時,去咬瑩潤耳垂:“你又是誰?”
“貓貓。”
“要不要聽主人的話?”
“要。”
主人並不單純,貪婪又無饜,一道道指令像來自深淵的引誘,帶著醉酒的人跌進去,不停下墜,直到落入失控的深淵。
她把人按在裡面不讓起來,聽人一遍遍啞聲喚她最想聽的那兩字,最後帶上哭腔,臉頰綻開一塊塊紅,像過敏,呼吸似喘不過氣。
她知道自己該停下,卻無法自控。
一室凌亂,天幕將白。
她終於舍得放人睡去,自己收拾行李。
直到上了機,江依靠在她肩頭不辨晨昏。
醒來時望見鬱溪一張清冽側臉,埋頭在翻一本小冊子。
揉揉眼坐起來。
鬱溪扭頭輕笑:“睡醒了?”
江依聲音還是啞的,伸手揉自己腰:“酸。”
鬱溪拉過她手,替她揉。
“昨晚你喝醉了,還記得麽?”
江依急道:“不記得。”
故意喝醉就是為了不記得,不然哪好意思,這人怎麽還偏要問起?
忙著轉換話題:“你看什麽呢?”
鬱溪揚揚另隻手裡的冊子:“航空公司宣傳冊,有個女作家的小短篇。”
江依來了點興致:“寫的什麽?”
“有一個女生,陰差陽錯被錯抱到另個家庭,人生全改換……”
她說著沉思起來。
故事是別人的,可人生是自己的,她問江依:“如果我媽沒出逃,而我在溫家得以出生,那我們還會遇到麽?”
她幸福到誠惶誠恐,連另一種人生軌跡裡錯失江依的可能性都害怕。
江依笑道:“那,就是另個故事了。”
如果鬱溪在溫家長大,而江依母親也沒為愛逃離原本那個家庭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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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逼仄的小巷,燈光昏暗的地下室。
鬱溪背著雙肩包,校服藏在包裡,七彎八拐才繞到地下室門口。
地下室的卷閘鐵門一拉到底,鏽跡斑斑,上面貼滿了各種治陽痿和寂寞貴婦重金求子的小廣告,角落甚至結著蛛網,怎麽看都像是廢棄很久了。
要很仔細的觀察,才能發現卷閘門的旁邊,另開了一道小鐵門。
鬱溪推門進去。
門倒是沒鎖,但有一個抽煙的光頭胖子守著:“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沒有。”鬱溪壓住如雷的心跳。
其實她挺緊張,但她一張臉長得清冷,看上去就還算鎮定。
她說:“我找芬姐。”
芬姐的名號,是她找外校那些混混打了不知多少架才打聽出來的。
光頭胖子吸著煙上下打量她:“你來打拳?”
鬱溪點頭。
光頭胖子:“你多大?”
鬱溪謊報:“十九。”其實她才十七,剛上高三,正是學習最吃勁的時候,但她不管這些。
光頭胖子又掃視她。
鬱溪瘦歸瘦,但肌肉線條很緊致,這都是她多年打拳練出來的,不過那都是在健身房,跟這種打野拳的地方很不一樣。
鬱溪一開始學打拳純粹為了發泄,很多時候她覺得體內湧動著一股壓不住的怒火和衝動,其實生活中沒什麽大事,除了她媽頻頻被她爸和她奶奶送去醫院精神科住院。
每次鬱溪因為一點小事發脾氣,她奶奶都長歎一口氣:“不怪你,這是遺傳你媽了。”
鬱溪不理解。
在她看來,那樣的狂只是她媽灼灼燃燒的生命力,就像梵高筆下的向日葵一樣,為什麽就要去住院?
可是她爺爺位高權重,她沒有絲毫的話語權,唯一能做的就是經常去醫院看她媽,也不知說什麽,就沉默坐在一邊,看她媽畫一些看不懂的畫。
她媽以前是個很有名的畫家,不過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好以後,很久沒辦過畫展了。
鬱溪唯一的發泄渠道,就是打拳。
在那樣的家庭環境裡,人越長越大,心卻越來越空,健身房不再能滿足她,打聽到有這麽個打野拳的地方,猶豫良久,還是找過來。
地下室燈光昏暗,就一個光禿禿的燈泡從屋頂吊下來,連燈罩都沒有,小倉庫一樣的格局,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很多人,好像人人都在抽煙,烏煙瘴氣的一片。
不停有擊打和叫好的聲音,拳拳到肉。
鬱溪往人群中央望一眼,有點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