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如約而返,傍晚時分,在機場尋見了等她的鬱溪。
分明等在出口最顯眼的位置,偏偏仰頭在看大屏的廣告,格外認真專注。江依瞟一眼,新出的全價貓糧,她一個不養貓的人,也不知在瞧什麽。
頸部線條拉出鋒利的弧度,短發利落垂於後腦,雙手插在大衣口袋,帶著口罩看不清面貌,單那落拓疏朗的身姿,就已惹得不少人側目。
江依放慢了步調,看她飽滿的額,清雋的眉。
鬱溪等了半天沒等到人,終於忍不住朝出口方向望一眼,倏然對上江依笑吟吟一雙桃花眼,因口罩遮掩了明麗容顏,所有光華都聚在眼底。
鬱溪觸電一般偏頭,惹得江依笑著走過來:“小孩兒。”
她才努力裝出很自然的樣子:“哦——你回來了啊。”
江依揚唇。
慢吞吞走到鬱溪身邊,兩人在機場的人潮中並肩而行,眼尾瞟鬱溪,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彎著發亮,但就是不看她。
其實她理解鬱溪。
春節一別,快兩周不見。總覺得鬱溪變得更漂亮了,甚至因漂亮生出了三分陌生感,讓人猶猶豫豫不敢接近。
鬱溪一手拖著她的行李箱,另一隻手一直背在背後,直到江依終於忍不住含笑說:“我都看到啦。”
她才別別扭扭把一束玫瑰從身後拿出來:“歡迎回來。”
低聲補一句:“還是我自己包的。”
看來看去,從以前奔放的“雞腿”變成了現在規整的“雞腿”,但對鬱溪這樣性格的人來說已是長足進步。江依心裡漫過暖意,拉過鬱溪的手仔細看:“這次有沒有扎傷?”
手指溫凝的觸感遽然消解了兩周不見的陌生,心裡的想念像衝破表面結霜的瀑布一樣傾瀉,促使著她在往來人潮中壓低聲:“我很想你。”
本以為江依會躲,還沒等到回應,心裡已蕩開淡淡失落。
沒想到江依反手握住她,聲音和手指同樣溫潤:“小孩兒,我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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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打車回家,江依在玄關換鞋時,發現將近一個月沒住人的屋子不見灰塵:“你打掃過了?”
鬱溪語氣淡然:“嗯。”
不想透露自己提早三天開始興奮,連拖地擦桌都變作美差。
卻還是忍不住誇耀:“我還買了湯圓。你累嗎?先去坐會兒,我來煮。”
從冰箱裡拎出一袋走進廚房,江依沒往沙發上坐,反而跟過去,抱著雙臂,閑閑倚在門口。
腳底拖鞋綿軟,廚房燈火可親,眼前躬背燒水的人身上發出熟悉氣味,讓從窗口透進的萬家燈火,不再成為別人的熱鬧,自己的奢望。
江依以前長居美國,也並沒覺得這些適宜團聚的佳節難捱。
這時心裡湧動的柔情,卻促使她說出一句:“能趕回來過元宵節,我很開心。”
“啊。”鬱溪忙著把湯圓往鍋裡下:“哦。”
並非她刻意冷淡,只是暗藏心思。
兩碗湯圓端上桌,熏著熱氣,鬱溪問:“要不要再炒兩個菜?”
江依搖頭,一天舟車勞頓,為了今天趕回邶城,又連開兩天大夜,她有些乏,不太吃得下。
兩人圍坐於暖黃瑩燈下,鬱溪細心提醒:“小心燙。”
江依小口咬破一點湯圓皮子,紅唇襯著雪白。
流心的餡溢出,鬱溪急著問:“好吃嗎?”
“嗯。”江依軟聲說:“還可以,不太甜。”
鬱溪又一聲:“哦。”
低頭悶悶吃著湯圓,總覺得自己煮得不好,皮子太黏,黏得雙唇發緊,說不出話。
站起來收拾碗杓:“我去洗碗,你先去洗澡?”
“好。”
一個人躲進廚房,鬱溪呼出一口氣。
她有些懊惱,不是對江依,而是對自己——明明十七歲的時候,什麽都敢說、什麽都敢做,為什麽到了快二十七歲,想要的人近在自己身邊,反而扭捏起來?
她從前從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千回百轉的心思,有話不直說,恨不得對方變成自己肚子裡的蛔蟲。
不就是今年元宵節剛好撞上情人節麽?她知道江依是開了兩場大夜才能趕回來的,前兩晚連視頻的時間都沒有。
所以暗自買了巧克力流心的湯圓,想看看江依的反應。
畢竟江依還不是她女朋友。
“不太甜”算是國人對甜品很高的評價,算是對她所挑品牌的高度認可,卻聽得她氣悶——她是跟江依討論甜品麽?
罷了罷了,總也算一起吃了巧克力,一起過了節。
鬱溪走進臥室取睡衣時,瞥一眼床上差點沒嗆道。
江依靠在床頭翻劇本,剛洗過吹乾的濃密長發,懶散垂於肩頭,露出圓潤的肩線,偏偏一邊肩帶往下滑,軟塌塌垂在嫩藕似的胳膊上,豐腴雪肌,美人嬌軟。
再接著就不能細看,紋路撩人的黑色蕾絲在冬日顯得過分輕薄,又因某種豐腴顯得層巒疊嶂。
鬱溪恨不得把頭鑽進衣櫃裡:“你你不冷麽?”
“不冷啊。”江依若無其事的答,手理一下搭在膝頭的被子:“這屋裡暖氣不是很足嗎?”
鬱溪取出睡衣想逃:“我去洗澡,你累了就早點睡。”
“好。”
鬱溪也不知自己洗澡時在磨蹭什麽,有浪費水資源的嫌疑,渾身滴水的從浴室出來,想著:江依總該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