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是鬱溪的導師,作為研發工程項目組代表發言,他頭髮花白,語調平和,卻在所有人眼前鋪展開一幅星光浩瀚的太空長卷。
那裡有人類的征服與挫折,那裡有人類的進取和不屈。
人類固然有其懦弱渺小的一面,但人類的征途,從來都是星辰大海。
小琳悄悄拉拉小雪的衣角:“姐,我聽得有點想哭是怎麽回事?”
接下來,所有人都不眨眼的盯著小小電視屏幕,屏幕裡開始倒數:“十,九,八,七,六……”
江依有點緊張,放在膝上的手指蜷緊,捏住自己的裙擺。
她越過人群望了鬱溪一眼。
鬱溪盯著電視,臉上的表情一如往常,清冷而平靜。
江依放下心來,在心裡偷偷笑:這小孩兒,夠自信的啊。
屏幕裡倒數還在繼續:“五,四,三,二,一!”
終於,航天飛船如巨龍騰空而起,伴著震耳欲聾的呼嘯,載著人類的夢想和希望,瞄準浩渺的夜空。
屏幕裡切換回鬱溪導師的臉:“這次皓舟十五號的順利發射,要感謝很多人的默默付出。我們很高興的看到,航天員的隊伍中有了優秀女性的身影。同時我也很高興的告訴大家,在我們航天工程項目組,也有一位優秀的、年輕的女性,她名叫鬱溪……”
這時小餐館裡所有人都歡呼起來:“鬱工乾得好!”
“鬱總工,牛*逼!”
鬱溪坐在小板凳上,目視前方的電視屏幕,雙手和平時等數據或聽訓話時一樣,規規矩矩放在微微岔開的雙膝之上,背脊挺拔。
小琳忍不住跟她姐偷笑:“我覺得這位鬱工有點愣是怎麽回事?”
鬱溪這樣的反應是因為,她確實不適應這樣的時刻,被推到台前接受眾人的歡呼和讚揚什麽的。
耳朵尖微紅。
不過到這時,鬱溪忽然理解了剛才那位女航天員說的話:“媽媽一生最光榮的時候,希望你能好好看著媽媽。”
她發現自己執意不回邶城而留在山城基地,其實並非只因討厭虛與委蛇那一套。
而是心底藏著個她不願面對的原因。
她越過人群,快速往江依所坐的位置瞄了一眼,卻發現江依也笑看著她。
不像其他人在歡呼或誇她什麽的,江依什麽都沒說,只是靜靜笑看著她。
那雙桃花眼裡,有讚許,有驕傲。
鬱溪快速收回了眼神。
她為什麽需要江依的注視和肯定。
她明明恨江依,也怨江依。
恨江依為什麽在十七歲初識的時候騙了她,怨江依為什麽愛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人。
雖然這樣的怨毫無道理,每個人都有自由愛的權利,但她心裡就是止不住的怨。
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江依一點都沒變。
萬般風情,鮮活盎然,只要一出現,就攫取所有人的關注和目光。
好像無論她走得多遠、變得多厲害,只要一回到江依面前,就還是那個卑怯的十七歲小孩兒,永遠跟不上江依裙裾飄飄的成熟步調。
這樣的想法,讓她變得氣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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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間,發射儀式直播間裡,請來了一位時政專家,和主持人一起聊這次皓舟十五號發射的重大意義。
這部分內容不是這群搞科研的人感興趣的,大家坐久了,就開始蠢蠢欲動要出去活動一下,說要去買牛肉干吃。
其實也不是牛肉干,真正的牛肉干太貴,在山城沒銷路。大家嘴裡的“牛肉干”就是素肉辣條,不健康沒營養很便宜,但解饞。
一時間,坐滿了小餐館的人稀稀拉拉走了一半。
鬱溪從屏幕上抬眼的時候,發現江依的座位也空了。
鬱溪發現自己也坐得有點手腳發僵,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走到門外,沒想到江依沒走遠,就站在門口抽煙,兩人目光相撞,皆是一愣。
又飛快的移開眼神。
在上次暴雨夜的那一次以後,江依飽滿的胸脯,纖細的腰,凝脂一樣的皮膚,甚至那天鵝頸一般纖細的腳踝,都在鬱溪眼裡有了具象而特殊的意義。
兩人靠在門口,一左一右的站著,沒人動也沒人說話。
小餐館門口有棵巨大的榕樹,兩人合抱都費力的那種,種在這裡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
“煙好抽麽?”鬱溪忽然說。
江依含笑睨了她一眼:“嗯?”
鬱溪:“給我抽一口。”
江依又開始塗那種斑駁的漆紅口紅了,很適合她風情嫵媚的氣質,不過到底便宜,很容易掉色,一抽煙,就黏在煙嘴上。
一圈深紅的曖昧的唇印。
鬱溪伸手要去拿江依指間的煙,江依手一揚躲了:“小孩兒抽什麽煙呢?”
鬱溪:“我馬上二十七了。”
她想要的是煙麽。
這時買辣條的年輕人們回來了,和他們離開時一樣鬧哄哄的,看到鬱溪曖昧的和江依貼在一起,倚在小餐館門口,都是一愣。
倒是江依衝他們揮揮揚起的一隻手,一截瑩白的小臂從毛衣袖子裡露出來,鎮定笑道:“你們鬱工要搶我的煙抽。”
“哎呀鬱工你這樣不行。”他們笑著圍上來:“你這樣陳教授要罵死你的,本來搞科研熬夜久坐就很傷身了,你還想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