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隻覺背心發涼,若不是早知這二人是在演戲,她真要為太平捏把汗。武後的殺氣都快漫到馬球場中了,太平還這樣不知分寸,不知內情的眾人頓時鴉雀無聲,沒有哪個敢再多說一個字。
“東宮勝!一籌!”內侍高聲一唱,又一名小內侍捧著馬球走到了馬球場邊。
小內侍垂著腦袋,似是第一次上這樣的場合,所以身子瑟瑟發抖。只見他白瘦的小手捧著馬球往天上一拋,這回馬球因為顫抖的緣故,沒有飛很高。
太平看準時機,揮動馬球杆當先一勾,立即調轉馬兒,抽出一杆,催動馬球往前滾動。
不對!
擊打馬球的第一下已覺這顆馬球異常沉重,催動馬球前滾便再次坐實了這個猜想。這裡面有貓膩!
當太平意識到了這點,當太子準備接手馬球時,太平將馬球勾到了自己的坐騎蹄下,一人一馬擊球前進。
李賢怒呼:“太平!不要逞強!前面有人封堵,你不分球過不去的!”說話間,他看見李顯帶著李旦縱馬馳到了太平之前,不由得急聲道,“球給我!”
“不給!”太平咬牙,驚覺左邊有羽林將士探來馬球杆,想要把馬球捅出她的球杆范圍,她連忙勾起馬球。
李賢看準機會,伸杆來要球,當他的球杆勾住馬球,正欲發力,太平的馬球杆也追了過來。
倉促之間,李顯跟其他兩名羽林將士的球杆也追了過來,幾隻球杆撞在了一起,馬球似是張了眼睛似的,猝然飛向了武後。
“不好!”李賢驚呼,想要補救已是來不及。
誰也沒想到場上會出這樣的變故,武後已經來不及躲閃,正當這時,一條身影掠向了武後,用背脊擋下了這一球。
李治大驚,看清楚了這人是誰,急聲道:“速傳太醫!”
婉兒撲倒在武後的幾案上,砸翻了一堆鮮果酒盞,背心處因為馬球的重擊,霎時沁出了一團血色,像是一朵漸漸盛放的大紅牡丹,將她的背心緩緩渲紅。
“婉兒!”太平慌了神,翻身下馬,頭也不回地奔向婉兒,還沒來得及觸及婉兒,便被左右攔下。
武後徐徐起身,睨視婉兒,對於婉兒的這個反應,她很是滿意。這算是對她的第二次試煉,她通過了這次試煉,以後有些事可以放心交給她去辦了。
“母后,你沒事吧?”李顯快步跑了過來,關心地看了看武後。
武後看了看隨後趕至的李賢與李旦,目光最後落在了太平身上,“你的哥哥們第一時間想的是母后,你呢?在你心裡,母后竟連這小小的才人都不如?”
太平憂心忡忡,看著婉兒顫然趴在幾案上,她怎麽可能半點不慌?她強行忍下所有的關切,跪在了武後面前,“兒知道錯了。”
“你知道錯了?”武後往前走了一步,視線落在了那顆染血的馬球上——馬球內藏利刃,因為抽擊的緣故,利刃突出了皮革,是以打在婉兒身上,才會一擊見紅。
“你們是想要母后的命麽?!”武後寒著臉,忽然一聲厲喝。
眾人齊跪。
“天后息怒。”
“母后息怒。”
李治臉色煞白,看著那顆染血馬球,震驚無比。
正當這時,婉兒忍痛支起身子,啞聲道:“此事定有蹊蹺……還請……還請天后徹查……”
聽著婉兒那破碎的聲音,太平心疼極了,她知道今日母后定有動作,卻沒有想到母后的動作竟是借他們的手襲擊自己,更沒想到此事竟會傷及她的婉兒。
“婉……”
“殿下!”
婉兒打斷了太平的輕喚,忍痛跪地,對著武後叩首,“請天后……徹查此事……”她本可以不說後一句,可她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妾與殿下伴讀日久……深知殿下不會做這樣的事……若……若真是殿下所為……妾願與殿下……同罪……”說完,額頭叩在地上,泥灰徹底汙了她眉心的紅梅花鈿。
太平緊緊握拳,焦急地往身後望了又望,只希望太醫可以快些來,快些醫治婉兒。
“不是這個日益驕縱的公主,難道是東宮太子?”武後冷聲反問,一句話戳得李賢臉色乍變。
“母后,此事與兒無關啊!”李賢叩頭喊冤。
李顯徹底被嚇壞了,急忙叩首,“兒也不知此事,兒是冤枉的。”
“三郎莫怕,母后看得清楚,你與此事無關。”武後先行安撫李顯,說出了自己的理由,“自太平拿球後,一不分球,二不射門,與太子同是一隊,竟還爭搶此球,實在是反常。”武後如刀的目光落在太平與太子身上,“本宮確實要徹查此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一旦坐實,若是公主犯上欺母,當削去宗籍,罰入感業寺削發為尼,誦經懺悔,若是太子犯上欺母,陛下你說,該如何處置?”
話茬突然回到了李治身上,李治算是看明白了,明明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推個羽林將士出來便能平息此事,可媚娘是鐵了心的要把此事鬧大,這是明晃晃的一石二鳥之計。
一除太子,二除公主,凡是與她不親近的孩子,她都要下手拔除。
她是想讓他這個天子做真正的孤家寡人,廢了他的刀。
李治扶額,“此事……”他蒼老的目光最後落在了李旦身上,終是有了一絲亮色,“來人,拿下方才參與擊球的兩名羽林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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