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深吸一口氣,“好。”她轉過身去,氣急敗壞地怒喝道:“還愣著做什麽?!走啊!”
春夏跟著太平走了幾步,回頭對著婉兒一拜,又深望了一眼紅蕊,這才跟著公主快步走遠了。
等公主走遠之後,紅蕊忍不住小聲道:“好不容易遇上了,大人何必如此呢。”
“這個時候必須小心謹慎。”婉兒也想跟太平好好聚一晚,只是放縱這樣的貪念恐會遭來橫禍。現下洛陽看似風平浪靜,可越是平靜,底下暗藏的漩渦便越多。
婉兒不能在這個地方栽了,殿下更不能。
“走吧。”婉兒緩了緩失落,看向紅蕊,“你今晚打了春夏,不該買點什麽送她麽?”
紅蕊這會兒隻擔心大人難過,“可是……”
“這樣的日子,總要習慣的。”婉兒輕笑,應該這樣說,上輩子她便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嗯。”紅蕊不敢多言,她現下唯一能做的便是陪伴。
兩人回到北市後,婉兒先給紅蕊買了胡餅,然後去香料攤上給太平挑了一瓶寧神的香料,又去香囊鋪子裡買了個香囊,把香料填入了香囊,準備回宮後找個機會送給太平。
第二日一早,宮門開啟時,婉兒便帶著紅蕊回了貞觀殿。
婉兒換上了女官服,交代紅蕊把禮物給殿下送過去後,便去了武後身邊伺候。
武後向來起得早,瞧見婉兒來了殿中伺候,笑道:“今日是上元節第三日,婉兒不出去走走?”
“昨夜已買了想買之物,今日臣便不出去了。”婉兒站在龍案邊,認真整理奏章,批閱過的放一疊,沒有批閱的繼續分類。
武後看著婉兒有條不紊的整理,淡聲問道:“聽說……昨晚你遇上太平了?”
婉兒的動作沒有一刻遲緩,反倒是抬眼對上了武後的眸子,笑道:“恰好在洛水邊撞上了,便與殿下閑話了幾句。”
“只是閑話?為何本宮聽聞,太平發了不小的脾氣。”武後索性點明了話。
婉兒笑容依舊,“殿下想要乘舟夜遊洛水,臣覺得不妥,便勸慰了幾句。”武後沒有問太平戴著面具溜走一事,想必是太平昨晚教訓過那四名羽林將士。看管不住公主,險些讓公主孤身遊蕩,此乃大罪,太平只要稍加威脅,便能把這事給壓下來。
武後也笑了起來,“還是你懂事。”
“臣妄做主張,有一事必須稟告天后。”婉兒忽然斂了笑意,恭敬地跪地叩首。
武後瞧她說得嚴肅,便知事情並不簡單。她遞了個眼色給裴氏,裴氏便領著宮人們先退出了正殿。
婉兒直起腰杆,如實道:“昨晚太子妃相邀,臣沒有賦詩,只是獻計。”
武後似笑非笑,“你給她出了什麽主意?”
“扶植公主,提拔韋氏。”婉兒坦蕩地迎向武後的銳利眸子,這八個字說出,武後的眸光明顯陰暗了下來。
“你膽子不小啊。”武後這話說得讓人寒顫。
婉兒再次叩拜,“若是做錯了,還請天后治罪。”
“治罪?”武後起身,走至婉兒身前,負手而立,威壓之感油然而生,“一臣事二主,也難為你如此費心了。”
天子李治重病不起,肯定不能指望他下旨扶植太平。婉兒把此事謀到了東宮,作為太平的臣,她沒有錯,作為武後的臣,她算是僭越了。可這丫頭心思奇巧,後面又給武後謀了一招,給了武後他日廢帝可能的理由,竟是兩邊端水兩不誤。
當初選擇韋灩為太子妃,一是看重她的家世,二是看重韋氏裡面確實沒幾個能提拔的人。那些人小人得志時,定會原形畢露,只要犯錯,便能網織罪名,把矛頭直對新君。
婉兒直言道:“臣事的只有一主,便是天后。”
“抬起臉來。”武後命她抬頭,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不忠者,當死。”
“扶植公主只為了一試朝臣的口風。”婉兒說得坦蕩,“臣只有一個腦袋,只能為一人盡忠。臣若有私心,怎敢當著您的面將這些話說出來?倘若天后不信,臣願飲鴆,換您心安。”
“呵。”武後微微弓腰,拍了拍婉兒的後頸,“本宮還記得,你說過士為知己者死。”
“臣記得。”婉兒答得乾脆。
武後繼續道:“本宮如今也算得知己了?”
“天后是君,臣是臣,君要臣死,臣不敢有二話。”婉兒避開了武後的話,“臣相信效忠的君主,他日定能青史留名,是古往今來獨一無二的君王。”說這話時,她的眸光中多了一分崇敬之色。
武後見過太多人的阿諛奉承,見過太多這種人的崇敬目光,可那些人的目光裡面帶著私欲,帶著渴求。婉兒的目光跟他們的全然不同,那是一種赤子般的敬仰與期待,不帶私欲,不帶渴求,就像是仰望神明一樣。
武後喜歡這樣的眼神,更希望以後有更多的人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本宮真該好好管教你了。”武後話雖說得狠,臉上的笑意卻半點未消,“你忘了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了麽?”
“臣知錯。”婉兒叩首。
武後直起身子,“起來伺候吧。”
“諾。”婉兒領命,起身之時,方覺背心一片寒涼。
與此同時,紅蕊來到了公主所在的流杯殿。
現下公主尚未回宮,紅蕊隻得將香囊與她給春夏的禮物一並交托給了殿中的宮人,便退出了流杯殿,回了貞觀殿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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