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枕在她的心口,聽著她的心跳聲,終是踏實了下來。她伸臂勾住了太平的腰杆,安心地合上雙眸。
昨晚一夜未眠,兩人都是倦極,一旦安了心,困意便襲上心頭,兩人很快便入了眠。
駙馬半途與公主共寢一事很快便傳回了神都。
武皇被近日的事情折騰得焦頭爛額,這件事算是難得的舒心事了。太平素來重情,遇上皇嗣這樣的事,定會難過許久。駙馬安慰太平,太平順勢找個慰藉也在情理之中。
女兒與女婿的床笫之事,她已不想盯著了。如今這大勢所向,即便太平誕下皇孫又如何?武氏連折兩個能辦事的侄兒,其他的武氏或是太小,或是庸碌,在朝堂上根本樹不起武氏的威望來。
寒門子弟雖說也有能用之人,可輸在了經年累月的世家家風上,有些獻策只是貪一世之功,也是用不得的。
至於那些酷吏,行事狠辣,囂張跋扈,民間也好,朝堂也罷,早已是怨聲載道。武皇自忖已經裝不了幾日糊塗,皇孫一案塵埃落定後,她最該處理的便是這些“屠刀”。
清理酷吏,博取聲名,至少能讓她在朝堂上穩一穩腳跟。
可如此一來,她手中可用之人便更少了。
滿朝文武,放眼看去,心腹中有能者甚少,有本事的大多還是李唐的舊臣。
武皇無奈歎息,坐到這龍椅之上,方知天子舉步維艱,竟還不如她當天后時爽利。
“陛下,來俊臣回來了。”裴氏小聲稟告。
武皇重整心神,“宣。”
來俊臣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跪地叩首口,朗聲道:“臣不辱使命,辦成了陛下交待之事!”
武皇舒眉,“案子都勾連上了?”
“都勾連上了!只要皇嗣回來,指認凶手竇氏,與竇氏相關的所有人,都會牽連進這個案子。”來俊臣得意極了,“臣保證,自此皇嗣再無可用之人!”
“辦得好,下去休息吧。”武皇讚許一聲,揮手示意來俊臣退下。
來俊臣恭敬地對著武皇一拜,退出了大殿。
武皇看著來俊臣的背影,眼底湧動的森寒陰色大盛,心中暗道:“還要讓太平殺他立功麽?”
經歷過李賢與李旦的逆反,武皇忽然有些發怵。
最溫順的李旦都能給她一刀,險些致命,那向來同心同德的太平,會不會在掌控了大權之後,反過來也給她一刀呢?
武皇苦澀笑笑,當天子久了,她終是嘗到了寡人的滋味,信任一個人也越來越不容易。
第170章 清算
十余日後, 太平與皇嗣還朝。
魏王武承嗣與世子死得蹊蹺,雖說明面上可以撇清皇孫一案的嫌疑,可私底下李唐舊臣們都把武承嗣父子之死看做是武皇的棄車保帥之舉,就等著皇嗣回來, 借著這股東風, 把屬於他的皇位名正言順地拿回來。
武皇已做好一切準備,哪怕李旦中途變卦, 她也有應對法子。
李旦鐵青著臉, 與太平一起步入萬象神宮。李唐舊臣們殷切的目光都落在皇嗣的身上,他們期待著皇嗣說出那個意料中的事實。
李旦頹然跪地, 對著武皇叩首三下,啞澀開口,“兒去往衡陽郡王府,查到一事。”隻開口說出第一句, 李旦便覺他是被武皇架在烈焰上炙烤著。他會因為這一局的敗落耿耿於懷, 甚至愧悔交加, 怨恨焚心,一世難安,不得解脫, 卻又別無選擇。
武皇沒有接他的話, 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她有足夠的耐心, 等他想清楚, 說出他應該說的話。
“吾兒死於慢性毒藥……”李旦這話還沒說完,滿朝文武便發出了驚歎。
李旦握緊拳頭,聲音比方才沉了幾分,“下毒之人……”他雙眸通紅,望向了武皇, 顫聲繼續道,“乃是吾兒的奶娘。”
“謀害皇孫,罪大惡極!臣懇請陛下,嚴刑審問此人!”
“懇請陛下徹查!”
“臣附議!”
“臣附議!”
李唐舊臣們像是約好了一樣,齊刷刷地在殿上跪了一大半人。
武皇涼聲道:“準奏。”說著,她看向了一旁依舊站著的狄仁傑,“狄公,此案朕便全權交給你了。”
狄仁傑往前走了半步,“老臣接旨。”說完,他當著眾臣朗聲問道,“敢問皇嗣,如今這奶娘何在?”
“已經畏罪自盡。”李旦的聲音更沙啞了。這本是他一早就設計好的,皇孫一死,奶娘們都會自盡,唯有如此,才能來一個死無對證。
狄仁傑再問,“這奶娘是何時進的宮?”
“是竇氏!”李旦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折磨,狄仁傑仿佛把萬象神宮當成了大理寺,當著眾臣的面不斷審問他,逼著他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一個無辜的女人身上。
李唐舊臣們以為自己聽錯了。
李旦閉上眼睛,違心地高聲道:“我那三個孩兒臨行前,是竇氏安排的奶娘!”
“如此,一切便說得通了。”狄仁傑一副了然的模樣,恭敬地對著武皇一拜,“臨淄王病情反覆,遲遲不能痊愈之藩。老臣奉命,調查東宮,在花園的一角發現了傾倒多日的藥渣。經太醫確認,這些都是臨淄王的用藥。”
武皇挑眉,“查!朕的四個皇孫不能死得這樣不明不白!”
狄仁傑再拜,“諾。”
武皇起身,自龍台上徐徐走了下來,她逼近了李旦,肅聲道:“竇氏是你的妃子,她如此膽大妄為,你竟半點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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