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郎中感覺渾身都快要散架了,他睜開腫得像烏雞眼一般的眼眶,瞥了六兒一眼,嘴裡哼哼唧唧道:“哎呦……疼……為師到處都疼……”
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師父,咱們再這麽餓下去可不行啊!無論如何也得吃點東西……”
“是啊!馬前輩,我們都知道麻散藥性已經退了,您現在正是難受的時候,但是不論如何難捱,這飯總是要吃的,不然您拿什麽恢復身子啊!”柳煙寒也在旁幫六兒勸說。
終於,他忍痛捱傷,在眾人的幫扶之下坐了起來。
“哎呦……疼死老夫了……”,馬郎中齜牙咧嘴地呻#yin著。
“來,師父,趁熱嘗嘗這清湯面……”六兒一邊將粗陶碗裡的清湯面用筷子挑了挑,一邊笑眯眯地說。
“這湯面啊,還多虧柳姑娘、何姑娘幫忙下廚做出來的,要是今天就徒兒獨自照顧您,怕是您老人家就只能喝涼水了。”
說著,挑起一筷子面仔細吹得不燙口了,這才往馬郎中嘴邊送去。
馬郎中斜依在床榻邊,就勢張嘴吃了一口,入口後還沒嚼兩下,整個人便突然愣住了。
“來,師父,您再喝口面湯,小心燙……”
六兒用杓子舀起面湯,準備給馬郎中再喂點湯水,可他師父整個人如同入定一般,再也不肯張嘴了。
“師父,您倒是張嘴啊!來……”
“……”馬郎中依舊是如如不動。
隻當他的傷處又有什麽反覆,六兒放下手中面碗,有點焦急地抬手在師父眼前晃了晃:“師父,師父您怎麽了?說說話啊!”
誰曾想,話還沒說完,這馬郎中也不知怎麽地,突然眼眶一紅,頓時老淚縱橫,抱著頭開始嚎啕大哭起來:“啊……嗚、嗚、嗚……”
他把腦袋深深地埋在被褥中,嘴裡含混不清地哭訴著:“悔啊……悔死我了……啊……”
“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啊……”
“嗚、嗚……”
這一通,馬郎中是哭得涕泗橫流,掏心掏肺地哀嚎著。
比得先前剛剛蘇醒過來,悔恨自己這些年的墮落荒唐行徑,和他家小徒弟倆人抱頭痛哭,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柳煙寒同何青青在旁邊也是不明就裡,直接看得傻了眼。
“這……這是怎麽了?”何青青小聲地在柳煙寒耳畔詢問。
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柳煙寒無措地搖了搖頭:“……”
“莫不是……莫不是蓮嬸這道清湯面做得太難吃,直接把人都給吃哭了!”何青青在旁胡亂地腹誹。
心想:“這也太誇張了,不就是一碗面!至於嗎?”
“師父,師父……好好的您這是突然怎麽了!”看著師父突然情緒激動,六兒是憂心不已。
想著是不是這面不太對胃口,於是他自己拿起筷子挑了一些送入口中,親自嘗試。
一試不得了,一嘴面條還沒咽下肚,六兒的臉色也瞬間凝固下來,本來清澈的眸子瞬間浮上一層水氣,看著一副泫然欲哭的模樣。
他苦著一張臉,怔怔地望著手中的這碗清湯面,嘴裡含糊不清道:“師娘,師娘……我想你了……”,這才“咕咚”一下將嘴裡含著的半口面咽了下去。
師徒二人的反常,叫柳煙寒同何青青一時間不知何故。
“六兒……你……你這是怎了!”柳煙寒試探著問。
“……”六兒吸了吸通紅的鼻翼,將眼眶裡噙著的淚水硬是憋了回去,抬了抬嘴角努力地笑著說。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二位姑娘做的這碗清湯面,味道和我師娘生前做得實在是太像了,簡直是一模一樣……”
說到這裡,六兒又不禁悲從中來,他抬起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強打著微笑說:“我師娘在世的時候,做得一手好面食,平時,她特別喜歡給家裡人做手擀麵吃。”
六兒的一番話,讓柳煙寒同何青青聽得驚詫不已,她二人不禁面面相覷。
“……”何青青不解地皺了皺眉頭,抬手輕輕指了指火房的方向。
柳煙寒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示意她先不要聲張。
轉而,她開口問六兒:“對了,六兒,你可知你的鄰居姓甚名誰嗎?”
“鄰居?”聽柳煙寒這麽一問,六兒便隨口回答:“師父這幾年賭錢把馬家老宅子都輸出去了,我師徒二人只能租住在這間小鋪子裡做醫館,前後左右都是商鋪,哪裡來得鄰居?
即便是以前的老宅子也是單門獨戶的大宅院,從來沒有什麽鄰居啊!”
六兒不解地反問:“對了。柳姑娘,你突然打聽我家鄰居做什麽?”
“這……”柳煙寒頓時啞口,隻得含混其詞地回答:“沒事,就……就隨口問問。”
“對了,一直聽你說你師娘,可還不曾知曉你家師娘名諱!”
“我師娘姓方,單名一個蓮字,以前來醫館瞧病的杏崗鎮百姓都喜歡叫她做蓮嬸。”六兒如是回答。
“……”這出乎意料的答案,更是讓柳煙寒、何青青倒吸了一口涼氣。
青天白日裡,真是出了蹊蹺了。
還不待倆人多想什麽,馬郎中突然拖著傷重的身體,掙扎著要起身。
“咳、咳、咳……”,他捂著胸口,狠狠咳喘一陣,用盡全身氣力撩開被褥試圖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