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阿婆只能苦口婆心勸說:“何姑娘,老婦聽聞你身體抱恙,做過置心術,剛剛才大病初愈,跪在此處千萬使不得,夜裡戶外寒涼,仔細又弄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啊!”
但何青青的倔強似乎超出了她的預料,只聽她說:“張阿婆,謝謝您的好意,晚輩今日是不會離去的。”
“勞煩您轉告柳伯父,如果他不原諒晚輩,晚輩就此長跪不起。”
“還有,勞煩轉告煙寒一聲,一定要她好好保重身體,從今往後無論多麽艱難,我一定不會放棄她的,請她也一定要堅持下去,只要她不放棄,我們就永遠在一起。”
看著眼前這姑娘苦苦哀求的樣子,張阿婆心裡也跟著難過得緊,她只能連連應承:“好好,你放心,老婦一定照辦。”
起初,張阿婆以為何青青在大門口頂多跪上一會兒,就會自行離開。
她不時踱步到院子裡向外觀望,每看一次心就往下沉一寸,直至三更天了,人還是沒走。
這下子鬧得她這顆心七上八下的,平素張阿婆就是個慈悲心腸的老人家,最見不得人委屈可憐。
就是路邊見上個流浪貓狗,都得喂上口吃的,莫說此刻還是個大活人跪在門外活受罪。
只能自我安慰說:“好在是在四月裡。”
心說要是冬月裡這麽跪著,還不把人跪出個好歹來,那可如何是好。”
此刻的柳太醫,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自打趕走了何青青,他自己也像是丟了魂兒一般,一言不發,呆坐在廳堂之上。
手裡提著一壺酒,時不時地灌上一口,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再時不時抹上一把老淚,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直至現在也不肯回後寢睡去。
柳府裡外,這麽個狀態之下,張阿婆兩邊無從規勸,隻急得唉聲歎氣,她無可奈何地舍命陪著耗到後半夜。
屋漏偏逢連夜雨,正擔憂得不得了,“轟隆”一聲悶響,四月天裡打起了陣陣驚雷,不多會兒,外面竟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這雨下得張阿婆心裡一陣發緊,慌忙撐著油紙傘到院子裡頻頻張望。
她多希望此刻何青青已經走了,卻發現那抹倔強的身影,依舊在藍色茫茫雨霧中一動也不動地跪著。
這下她再也無法淡定了。
慌不擇路地跑到柳煙寒臥房門口求援。
“呦……張阿婆,您老這麽晚了,怎麽還沒休息?”看守後寢的兩個家丁打招呼說。
“是啊,這一晚上鬧得哪兒睡得下啊!柳小姐,現在怎麽樣了?”張阿婆問。
“嗨,別提了……”,其中一個家丁喟歎一聲。
“我倆一來看守小姐,她就覺察出問題了,死活要出去找老爺,我們不準,差點就和我老哥倆個衝撞起來,沒辦法,隻得將人綁起來了,不然我們怕她做出格的事兒,您老是沒見她那豁出去的模樣,我們都要嚇死了,小姐平素待人溫和有禮得很,今兒這是怎麽了。”
“哎,是挺麻煩的……”張阿婆歎了口氣回答。
“你們讓我進去吧,現下老爺和她正嘔著氣呢,老朽婦進去規勸兩句,興許能緩解一點。”
“那倒也是。”於是,家丁們從善如流地開鎖,放張阿婆進了臥房。
屋裡點著一盞油燈,火光跳躍之下映照著柳煙寒一張蒼白如紙的臉龐,眼神更是茫然無助,像個被嚇著了的孩子。
她依然被五花大綁,縮在床榻之上動彈不得,但依然倔強地試圖掙脫開繩索。
只是,不知試了多久,手腕腳腕處已經被磨得血跡斑斑,還在咬牙堅持,隻叫人不忍卒睹。
“這是造得什麽孽啊!”張阿婆喟歎一聲,想著一個姑娘固執地跪在雨夜之中,一個姑娘身陷囹吾抵死掙扎。
不禁老淚縱橫,走到床榻邊,喃喃勸慰說:“柳小姐,好了,你別這麽折騰了,沒用的。”
見張阿婆出現在眼前,柳煙寒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迷茫的眼睛裡閃爍出一道驚喜的亮光。
可是她聽不清楚,只能掙扎著起身說:“張阿婆,你近些聽我說……”
張阿婆連連上前,將人扶正坐起,說道:“聽著呢!柳小姐,想說什麽,盡管說予老婦聽。”
“青青呢!她人呢?我爹沒把她怎麽樣吧!”
“這……”想著方才吵吵嚷嚷的亂況,懼怕小姐擔憂,張阿婆一時竟無從開口。
但狀況已經壞得不能再壞了,仔細權衡利弊下,依舊將今夜家宴上發生的事,全盤告訴了柳煙寒。
“既然張阿婆您已知曉前因後果,也不便再隱瞞於您老了……”,柳煙寒對張阿婆小心翼翼懇求說
“這位湯小妹,就是與我有婚約的那個何青青,求您老不要偏見於我二人,一定要幫幫我倆,在柳府裡除了您老,我實在是沒有一點指望了。”
“嗨……”聽了這話,張阿婆心疼得哀歎一聲。
“小姐啊,這是說得哪裡話,老婦豈是那不通情理之人,不瞞你說,這兩日相處,老婦早就看出來了,這何姑娘壓根不是什麽瓦肆裡的說書藝人,平日裡,她對小姐你那一往情深的眼神,就是個瞎子也能看得出來,老婦知曉你二人都是至情至性的好孩子,如今可是苦了你倆了。”
說著,忍不住偷偷抹了一把熱淚。
“謝謝張阿婆這兩日的暗中包容……”,柳煙寒感激涕零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