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嬌還記得當時溫子薄臉色陰黑得和尤文軒潑墨的字畫一樣,當下就掀翻了案桌,怒斥著殿中所有的宮女侍從,就連那個說是自幼跟著溫子薄的王公公也被一記白玉鎮紙砸得頭破血流。面目猙獰得完全不像是洛雲嬌心目中霸道帝君的模樣,突然她對於溫子薄的欲望消退了大半。
等到溫子薄繃著一張威嚴的神情下令讓所有宮裡的禦前侍衛堵住宮門不讓那個洛將軍攻城。
這是一條帝君下達的死命令。
護衛最後一道宮牆的侍衛們必須死守陣地。
還沒等洛雲嬌反應過來,溫子薄轉身就打開一處機關,裡面是一通密道,洛雲嬌就看著這個國家權勢最高的男人居然準備直接拋下這皇宮從密道逃走。
還沒等他們幾個人擠進入口。
下一刻,大殿的門就被人用劍劈開。
大梁光耀了百年的皇族尊嚴就這樣轟然倒地,當時那晴空萬裡的天穹裡兀然劈下了一道驚雷。
洛雲嬌最後的意識中,她隻記得有一個身披黑甲身材高挑的人,踏著血跡一步步從殿外逆光而來,手中一把劍被血色覆蓋了滿身。
那人走一步就淌一縷,血一直從殿外流到他們的面前,就像是根本沒有流乾的極限一樣。
溫子薄的怒吼還蕩在她的耳邊。
“你這個逆臣,居然真的敢這樣做,你居然真的敢!!!”
“洛寒玨,朕這次一定要殺了你!!!”
男人話音未落,那人就直直地抽出她背後的那柄銀槍,擲射了過來。
銀光一閃,當下洛雲嬌就夢醒了,她從床上彈起,佝僂在床下掐著自己的喉嚨,她大口呼吸,很久很久,洛雲嬌才重新爬回床上。自此以後,這些夢全部消失了。
可現在居然這個瘟神就出現了她的面前,還居然沾親帶故的……
被銀槍貫穿胸膛的那處隱隱作痛,洛雲嬌放緩了呼吸。
……
洛寒玨從洛雲嬌進門開始就在觀察,變化不可謂不大。
的確是小時候張開的樣貌,一張清秀可人的臉,但憑借多年的戰場廝殺,洛寒玨觀察之細,她沒有錯過洛雲嬌在談到自己名字之後,本能的瑟縮了一下,坐下後也一直在回避自己這個方向。
不僅如此,作為洛家嫡小姐,洛雲嬌從入門開始的行禮就不對勁,她所有的動作做出來都很變扭,洛寒玨一眼就看出這個表妹的肢體僵硬得不行,就像是一直沒有習慣這套規矩似的。
洛寒玨收回冷寒的眼神,擋了洛雲嬌的窺探。她直覺最感到最奇怪的是,面前這個洛雲嬌的周身氣質和她印象裡的嫻靜溫雅的模樣完全不同,難不成僅僅幾年不見,一個人就會變得如此浮躁汙濁嗎。
如果是這樣一個人,林顯說過的詩會上的莽撞不知禮數,發生的真實可能性確實會很大。
想到某些傳言所述,關於洛雲嬌的“傾慕已久”,烏發白膚的美人的冷氣散發得尤為明顯,等到某個粉衣瑟瑟發抖到不行時,她的視線轉到徐夫人身上,慈眉善目的女人微微一笑,洛寒玨垂下眼簾,斂下了紫眸的冷清。
差不多了,其余的,以後再慢慢尋了。
這樣想著,洛寒玨放下茶杯,對徐夫人說:“夫人,這次我回來看您的時候稍晚了點。”
說完正欲站起身,作勢賠罪。
長相秀美嫻雅的夫人阻止她,夫人溫和地看著洛寒玨說:“這幾年你這樣辛苦,常年在外征戰,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本來應該是我去看你的,沒想到,你這麽快就來了。”
“這是我力所能及之事,當然不敢勞煩夫人如此費心費力。”洛寒玨這邊說完,話鋒一轉,看著對面的洛雲嬌說,“表妹,好久不見。”
一直在縮減自己存在感的洛雲嬌,突然聽到洛寒玨向自己搭話,面上堆起笑容,艱難地說:“你也好久不見,表姐。”
洛寒玨繼續說:“沒想到這麽幾年不見,表妹也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
洛雲嬌一點都不覺得洛寒玨的誇讚多悅耳,她總感覺走進正廳的那一刻,不知道從哪來的視線緊緊鎖定著自己,讓她記起來以前在山裡,自己被猛獸盯上的感受。
房間裡會有這麽大威懾力的,只有洛寒玨了。
莫非是她看出來自己不是原裝貨了嗎?洛雲嬌腦內閃過這個可怕的想法,立馬被她壓下去,不可能,只不過是一個粗魯野蠻的女人,更何況這裡可是古代,洛寒玨都說和原身好幾年不見,怎麽可能會想到殼子裡換了人,隻留下了皮囊。而且,靈異之說一個武將怎麽可能會信。
努力安慰好自己的心態,洛雲嬌一邊調整自己的坐姿,笑吟吟開口:“多謝表姐的誇獎,表姐這幾年也是越發的英姿颯爽。”
暗地裡卻在腹誹,才不是呢,你這個舞刀弄槍的老女人,一點女人味都沒有,哪個男人瞎了眼會看上你。
洛寒玨沒有回話,虛偽的其樂融融的場面也冷淡下來。
這時候,徐夫人開口緩和氣氛:“寒玨,晚上留宿下來吧,我已經讓後廚準備了你愛吃的,待會一起吃個團圓飯吧。”
洛寒玨聽到這句話,神情更加冷淡,起身向徐夫人行禮,“晚上還有些軍務要處理,不可懈怠。只能辜負夫人的好意了。”
徐夫人見狀,知道拗不過洛寒玨的性子,也知道這是她委婉的拒絕,無奈地看著她,“本來還想讓雲嬌帶你去原來的那間院子轉轉,既然如此,你回去吧。”